四皇子李暉手掌撫摸這一柄價值無量的劍,忽而自嘲道:“老七他性格剛烈果斷,和我不同啊,有時候真是羨慕他,我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這些事情,卻也隻是審時度勢,知道自己絕不是父親的對手。”
“我告訴自己他日自會查清楚真相,現在先是暗中潛藏。”
他把劍放在了桌子上,自嘲道:
“可是這說辭究竟是真的,還是隻是在欺騙我自己的良心,好讓自己心安理得地不用去和父親對峙,心安理得的做這個文名滿天下的四皇子?”
“每每見大哥所作所為,每每見錦州之人流離失所。”
“隻消心中告知自己,所為大局,暫且潛藏鋒芒便可,今日見到我這弟弟,才知道我這所作所為,和逃避又有什麼不同?”
“我這些年,是為了查清楚真相而去潛藏鋒芒。”
“還是潛藏鋒芒,培養羽翼之後,再去查清楚真相。”
“一個是有的放矢,一個隻是安慰自己,我自己都已經分不清楚了啊。”
他手掌按著劍,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自語道:“老七的性格直接,知道了這樣的情報,內心幾番掙紮之下,必然選擇玉石俱焚,三步之內,兵家魁首,暴起發難,也有一定成功的可能……”
“若是他真的殺害了聖人,以其性格,必然自刎。”
“是為天下人殺賊,再因殺父而殺己,先天下,而後我。”
“如同騎兵對衝,從一開始就不曾留下退路。”
“若是他不曾殺得了聖人,則也有我為後手,能護他不被暗中殺死。”
“以圖後來,還可以直接把我拉下水來。”
“兵形勢,十六歲的魁首……”
四皇子似乎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在七年前就遠赴邊關的弟弟,看著外麵,今日天亮,月色如水,卻又是一個安穩平和的日子,沒有因為皇帝遇刺而出現的各種驚動,沒有鼓聲陣陣,喚醒之一城百姓,四皇子道:
“而今這樣子,看起來老七終究是失敗了,他沒能殺死聖人,聖人卻也因為兵家魁首,邊關統帥,不能輕動而暫且囚禁了他。”
四皇子鬆了口氣。
而後卻發現自己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絲絲遺憾。
遺憾弟弟不曾殺死父親。
遺憾這位必然天下名將的弟弟沒有自儘。
心中悚然一驚!
下意識握著了劍,長劍錚的一聲,四皇子眸光幽深,看著外麵的天色,忽而想到了自己父親和大伯的經曆,想到了史書字字皆浸血,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浸染了布衣,許久許久不曾言語。
京城三百六十坊,皆是繁華無比,有人打更。
冬日苦寒也,彼此相見一口酒,以濁酒禦寒,且道一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卻道——
又是太平一夜也!
……………………
“啊……舒服,舒服……”
嶽士儒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從這煉陽觀走出來,隻覺得雖然之前在那奢華的地方睡了一會兒,那麼軟的床鋪舒舒服服的,但是對他來說,還是住著這道館裡麵才最是舒服了,旋即洗漱之中,且去拜見老道長。
這老道士端坐在那裡。
小道士明心咳嗽一聲,抱著三黃雞坐在了一側,也是端坐著的模樣。
嶽士儒苦笑,隻是行禮道:“見過太師叔祖。”
又看向那一本正經,挺胸抬頭的小小少年道人,也隻是拱手道:
“見過師叔祖。”
於是小道士喜笑顏開,道:“好哦,好的!”
“咳咳,我是說,啊,貧道說,貧道是說,小小徒孫乖啊。”
“待會兒給你殺了雞燉湯喝。”
於是在小道士懷中的三黃雞一滯,扭過頭去,和小道士大眼瞪小眼,翅膀一震,直接又跑掉,小道士見到模樣一下著急地跳起來撲過去道:“啊,你,你不要跑啊,不吃了,不吃了!”
“你回來啊!”
嶽士儒看著自己這位小小師叔祖,無奈至極。
先前表明來意,一對祖師譜係,發現完犢子了,煉陽觀一脈雖小,卻是直接從純陽祖師那裡傳下來的,輩分高得離譜,就是自家真人來了見到這小道士,搞不好還得叫一聲師弟,見到這先天一炁的老道士,也得拱手叫一聲師叔。
老道人笑道:“勿要管他,還是孩子氣呢。”
嶽士儒道:“赤子之心,實在是修道種子。”
“說起來,昨夜師叔祖說,這旁邊經閣裡麵,還有一人,怎麼今日還沒有回來?”
老道人撫須,神色從容至極,倒是滿滿都是世外高人的風度,就是背後那追著三黃雞喊著撲過去的小道士實在是有點敗壞氣質,於是隻好道:“他是掛單在我煉陽觀中的,而今時長在外,吾也不知其師承如何。”
“倒是不知道士儒你來此是為了什麼?”
“啊,弟子來此,有奉祖師命。”
嶽士儒笑道:“我道宗山上有一劍名為純陽劍,我純陽劍主是為崔元真師姐,乃是天生的謫仙人,而這煉陽觀之中,是以煉陽之名,磨礪這口凶劍的凶悍性子,而今天下似乎有大變,祖師有感,於是命弟子前來,取這一口劍。”
“而後以尋此劍劍主。”
“哦?要如何取劍?”
“祖師自是賜下法寶。”
嶽士儒取出了一個白玉彎鉤,笑道:“此物是原本祖師懸掛此劍所用,凡物皆有其性,一物降一物,這劍的凶悍性格雖然厲害,卻也逃不過此物,在下隻是持此物一喚,便如同祖師親自來此呼喚,此劍自是會老老實實地回來。”
他一拱手,道:“且請寶劍歸來。”
那一柄劍懸在樓下,卻不回應。
嶽士儒一怔,再拜道:“請寶劍歸來!”
那口劍隻鳴嘯而不動,似在嘲笑,嶽士儒微微皺眉,咬破手指灑落鮮血,以激發寶物靈性,持寶物,按照真人的吩咐,學祖師的聲音嗬斥道:
“冥頑不靈,回來!!!”
此劍凶悍,竟是鳴嘯不已,直接自鞘之中飛出,凶悍不減,直接撲殺而下,劍光凶悍,嶽士儒瞳孔收縮,未曾想到這劍被煉了數百年還如此霸道。
想要躲避,卻如何避得開,隻麵如慘白,隻待等死的時候。
卻有一隻手自旁伸出,隻屈指一彈。
那口劍便直接頓住,陣陣鳴嘯,直接重歸入劍鞘。
老實無比。
風起塵動,道觀之下風鈴聲聲不絕。
終於抓住了三黃雞的小道士撲倒在地上,抬起頭來,驚喜道:“啊,齊師叔,你回來了?!”
齊師叔?
嶽士儒心驚回頭,卻隻是覺得些許涼意,垂落道袍染煞,藍色道袍之上水雲紋,背後劍匣,木簪黑發,眸光仍舊平和,認出這少年道人,後者也認出了他,右手抬起行以道禮,嗓音平和,背後紅塵,身前清淨,道:
“又見麵了。”
“貧道,齊無惑。”
道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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