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南北雙極
眼前所見的畫麵，哪怕是先前一路都在思考著南極長生大帝的齊無惑都未曾預料到，他看到雲琴和後土，看到了那位自始至終冷峻漠然的北極紫微大帝，看到了曾經和他在火部之首爭鬥時候交鋒過的左輔星君，以及天蓬大真君。
北極紫微大帝手中折扇微搖。
眉宇清冷平淡，似乎沒有多少漣漪，但是他坐在那裡，就展現出一種讓人完全無法忽略的氣度，仿佛整個屋子都明亮起來，天蓬大真君看著齊無惑，微笑頷首。
後土皇地祇娘娘背後則是元營元君，元執元君，元皇元君三位。
雖然都是根基最是深厚的真君層次。
但是三位元君注視著那邊溫和的天蓬大真君卻皆極警惕。
六界內外公認的第一戰神，在三清四禦尊神不出的時代，所向披靡的絕對強者，北極驅邪院膽敢審判帝君的保障，為天庭所尊的蒼天上帝，縱然是輕鬆站在那裡，都給人一種絕強無比的壓迫性。
這屋子裡麵似乎有一種沉凝的氣氛。
齊無惑走進來的時候，這樣的氣氛就忽而散開來，雲琴笑著招手，齊無惑眸子掃過了北帝一行，衝著天蓬大真君還禮，而後緩步走來，雲琴笑著道：“無惑無惑，你買了些什麼？”
齊無惑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語氣溫和的回應。
看了一眼那邊的後土皇地祇娘娘和雲琴，少年道人徐徐呼出一口氣，反手錚的一聲，菜刀穩穩抵住了案板，擦淨了手，語氣沉靜道：“請。”
“但是失去了後麵的所有，隻剩下的魂魄。”
“就有勞你給雲琴講完故事了。”
“真武靈應。”
‘所以帶著雲琴，是為了讓後土皇地祇安心？’
“所謂的親情，友情，欲望，執著，都隻是虛無無價值的罷了。”
北極紫微大帝淡淡頷首，起身向外走去，齊無惑緊隨其後。
“你覺得，如何？”
“每一世，每一世，皆是獨立且無影響的，換句話說，你和你的前世，是同一個魂魄，卻不是一個人。”
欲要勸說後土皇地祇娘娘重新返回天庭？
還是說——
“越是長生者，則越是畏懼於死亡，活得越久，越是害怕；年少者往往對於死亡從容不迫，而老邁者則大多渴求活下來，所以，唯獨死，唯獨那長生者最為驚懼的死亡，可以讓他們清醒下來，讓他們的欲望被自己控製住。”
“你可以聽聞吾之道了。”
以墨玉為骨的折扇打開，北極紫微大帝眸子平淡如水：
“方才的故事，不是還沒有聽完嗎？此番之事，吾去便是，後土皇地祇。”
“拋卻長生更有其他有價值的存在。”
北極紫微大帝伸出手，掌心向上，微微攏起，手指白皙修長，仿佛籠罩住了某些渾沌的存在，他語氣平和：“為了這些理由，他們采取了行動，最後顛覆了時代，或者說，至少創造出了無邊殺戮——”
齊無惑以晚輩見長輩的禮數見了北帝。
……………………
但是他也知道，北極紫微大帝應是有些事情要和自己說。
“第二世經曆的一切，那些事，那些人，悲歡離合，則是其他的勾勒痕跡了。”
“若是前者的話，以無數的輪回洗刷這痕跡和經曆，以求白紙最終不會破碎。”
少年道人落子，自己回答道：
“而輪回，就是將這白紙重塑，仍舊化作一張空白的紙，魂魄一致。”
北極紫微大帝抬眸：“何解？”
“我和你一起——”
“她的長輩隨行。”
“唯殺，可護生。”
隻是左輔星君卻是避開來，沒有受，含笑道：
“在下隻是隨行的侍從，可是當不起你的禮數啊，哈哈哈……”
“魂魄為一，如同畫卷一樣，但是吾問你，這兩幅畫，是同一幅嗎？”
“如同這老牛耕田圖。”
“因為在那個世界之中，經曆，隻是這一世的‘扮演’，魂魄才是最本真的東西。”
“沒有一切的人際關係，沒有了自己的過去，沒有了自己的記憶，沒有了自己的喜好，沒有了自己的欲望，隻剩下肉體和魂魄為一，呼吸吐納，長生不死者，可為長生嗎？那樣長生的，是【我】呢，還是單純永遠不會死的肉塊？”
齊無惑下子，道：“那魂魄，是否為一？”
齊無惑的動作一頓，眸子微抬起，聽到了背後輕輕的叩門聲音，微微抬眸，廚房虛掩著的門打開來，身穿黑色袍服的紫微大帝眸子平淡，站在齊無惑的背後。
北帝淡淡道：“長生無對錯，正如短壽無對錯一樣。”
縱然是和北極紫微大帝，稍有些嫌隙，也不得不承認，這般的武風淩厲，不愧是北帝的血脈後裔，委實是讓人驚歎，當即眸子微轉，道：“無惑，且去見禮吧。”
“沒有心性的長生，隻是這個世界的毒物，長生之後，諸多人間的欲望都可以得到滿足，但是緊隨其後的，是對於其他的渴望，更高層次的渴望，渴望見到更美的風景，渴望走到更高的地方，渴望飲食，美酒——”
“蒼生萬物，皆有其欲，皆有所求。”
這是解釋了現在的情況，以讓齊無惑安心，後土皇地祇娘娘也已知道了在之前之戰當中，少女奔波於妖界和人間，打穿了諸多妖族豪俠，而後完成了最為關鍵的一步，將諸多泰字玉符貼在山川上，並非是養尊處優的大家小姐。
雲琴眸子亮起，道：“哦？！我還沒有見過這個鎮子。”
天蓬大真君視線收回。
禦。
手裡的菜刀抵著菜，閒談聲音隔了一層門，聽起來就稍微有些模糊了，菜刀在齊無惑的掌中，輕而易舉地將骨頭都剁開，切菜的聲音清脆又節奏，像是一曲小調，齊無惑的心神逐漸安寧下來，隻是又有一個一個的念頭浮現出來。
“以自己的意誌去扭曲引導萬物，令萬物蒼生隻剩下長生這一個執念，為此長生無物不可拋，無物不可殺，於是可以子弑父，女殺母，屠戮蒼生，以求我為長生者；甚至於連這樣的殺戮都不會被在意。”
北極紫微大帝竟然當真走到了一處茶攤上，而後隨意坐下，顯而易見，他所說的，有熟悉的茶攤和鹵肉下酒之類，並非是假的，點了兩壺茶，齊無惑也坐下，北極紫微大帝看著紅塵人間，這裡茶館桌子上甚至於還放了棋子棋盤，是為給那些閒散老者準備的。
“最開始，隻一杯尋常濁酒就可以滿足；之後要不錯的酒，最後要好酒。”
“經曆越多，欲望越來越難以滿足，直到最後化作了要以仙神之血釀造的酒，要有龍肝鳳髓為飲食，要見絕色美人起舞，亦或者，若你覺得這些理由都太過於尋常低劣，猶如凡人，那麼，這些呢——”
雲琴隻是來消解衝突和氛圍的。
齊無惑將菜洗淨了，放在了案板上。
“但是，以【人】的視角，當一個人得到了這樣的病症，遺忘了一切的他，是否還是【他】？”
“長生為大欲，長生之後，渴求不死，不死之後，渴求不朽。”
“看起來，伱最近遇到了南極。”
齊無惑沉聲道：“是。”
“所以，要以嚴刑峻法，約束蒼生。”
北極紫微大帝背後，天穹之上雲氣厚重，卻又有絲絲縷縷的散開，露出了北極群星之相，北極紫微大帝袖袍翻卷，氣度越發蒼茫遙遠，如同神話降臨，有平和的聲音道：
“北極第四聖。”
齊無惑沉默，回答道：“貧道齊無惑。”
“欲不去遏，則越發膨脹，終究引發大亂。”
“以及，求長生。”
“人性本無善惡，求其欲而動。”
但是兩人的脊背都筆直，視線從容，帶著不同卻又類似的銳氣執著。
“失去這些的話，隻是空白的意識魂魄而已。”
！！！
齊無惑思考之後回答道：“不是。”
北極紫微大帝抬眸問道：“你覺得是否如此？”
“真武？”
“天性自足，善惡不因長短而抉擇。”
於是心中頗為滿意。
“若是按照南極長生大帝的說法，這樣的狀態，也是【他】。”
北極紫微大帝今日為何來此？
齊無惑和北帝踱步往前，誰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