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總是黑的早些。剛一下課堂,就有些蒙蒙黑。
蒙童們剛走出學堂三四步的時候,遠處就傳來高亢的狼嚎聲,以及三四個鄉人的嗬斥驚怖聲。
“徐先生,徐先生……”
七八名鄉人舉著火把走進祠堂,嘴裡喊著徐秀才,他們有的拿著大砍刀,有的拿著紅纓槍,還有的拿著土銃。
“咋咧麼?發生啥事了?”
徐秀才緊縮眉心,感覺事情有些不妙。
“有狼,剛才有隔壁村的人跑來報信說,說是村裡發現一些家畜被咬斷喉嚨,還有一隻羊羔丟了,所以跑過來通知鄉鄰,讓咱們防備一下。”
鄉人說道。
清朝實行保甲製和裡甲製,規定不管是州、縣、城、鄉,每十戶為一牌,立一牌長。十牌為一甲,立一甲長,十甲為一保,立一保長。每戶門口掛一印牌,上麵寫明戶口姓名和丁口數量。而裡甲製,則是在明朝基礎上建立的,以110戶為一裡,在這110戶中納稅最多的則為裡長。
可以說,清朝是對基層控製最嚴的一個朝代,就是防止造反。
但也同樣的,保甲製和裡甲製也有助於應對這種突發狀況。
一村發現了有狼的蹤跡,就要派出人通知整個鄉裡。
固然有鄉民淳樸,但相當一部分原因,則是也與納稅有關,若是狼災通報不力,損失財產,則是最早發現狼災的村子承受。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族長白嘉軒和鹿子霖就匆匆忙忙趕了過來,敲著大鑼,神色焦急,待看到自家孩子完好無缺時,才鬆了口氣。
“聽額說,現在狼還麼來呢,彆吃急慌忙的,子霖,你帶著村裡壯男來回先巡邏,額和剩下的人把娃們家送回去。”
白嘉軒說道。
眾人自然沒有反對的地方。
不管遇到啥,婦孺都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應該守護的。
白貴也被護著回到了鹿家、
他躺在火炕上,心裡有些擔憂。
在遇見野狼的時候,作為長工的白友德、劉謀兒等人肯定是先上的,而白嘉軒和鹿子霖這些大戶負責指揮,輕易受不了傷。
清末時候,鄉裡鄉外少不了野生動物亂跑,直到建國後,為了保住農業生產,維護人民安全,這些野狼一類的野生動物才被殺絕了,幾十年不出。
白鹿原靠近秦嶺,秦嶺野生動物資源豐富。
如今大雪封絕,狼群也是需要覓食的,下山來到原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大概鬨到寅時兩刻的時候。
半眯著眼睛的白貴聽到木門響動,一臉疲憊的白友德小心翼翼的踮著腳,走了過來。
他突然出聲道“爸,額在炕頭上放著一塊點心,德懋恭的,你嘗一嘗。”
鹿兆鵬送給他的德懋恭點心他之所以不吃,就是因為這德懋恭點心是白友德趕了一天的路,從西安城買回來的,白友德沒吃上過一口。
“爸不餓,爸吃過了,這點心是貢品,好東西,你讀書累,你吃。”
白友德摸了摸白貴的額頭,輕輕咳嗽幾聲。
“不用,爸,少爺給額了兩塊點心,你看。”
白貴掌著燈,昏黃的燈光下,他攤開的手心處,赫然又有一塊點心。
一模一樣,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那爸就吃了。”
白友德細細咀嚼著點心,他吃的很耐心,似乎是第一次嘗到這麼可口而又甜的食物,布滿溝壑的臉龐也有些鬆展開了。
他吃相不太雅觀,最後剩下來,掉在手上的酥皮,也被他舔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