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貴打著招呼,笑了笑。
既不親近,也不冷漠。
鄉下人,除了讀書人之外,也沒個大名。
比如白嘉軒的兩個兒子白孝文、白孝武,小名分彆是馬駒、騾駒,賤名好養活。等到學堂入了學後,才改名為白孝文、白孝武。白家的長工鹿三的兒子黑娃也是,進了學,才改名為鹿兆謙,和鹿兆鵬、鹿兆海一輩的人。
改了學名之後,除了親近長輩以外,同輩人則稱呼學名。
隻不過……
即使鹿兆謙改了學名,同輩的蒙童也貫稱他為黑娃。因為一個長工家的兒子,起的這麼好聽的名字,就有些不應該。
同理,白貴沒有有文化的親近長輩,所以沒有人給他起學名,都是教他貴娃子。
貴娃子就是他的小名。
說起來,他和周元在門房灶台做飯,也用的是跛腳老漢的灶台。隻不過跛腳老漢也和大多數鄉人一樣,說不上嫌貧愛富,但對有錢的周元,總是容易奉承些……
這一比較,差距就顯現出來了。
“你叔這一雙招子可不是白長的。”跛腳老漢瞪了白貴一眼,隨即臉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將自己打著的燈籠塞到了白貴的手上,“今個天黑,你再有個磕了碰了,這就了不得了。這燈籠你先打著,明還給額就行。”
“狗娃叔,那你呢?”白貴挑了挑眉,將燈籠想要重新遞給跛腳老漢。
誰曾想一向手腳不伶俐的跛腳老漢,竟然手腳麻利的躲閃開來了。
“這白鹿村的巷道子,你叔額一天能走十回、八回!閉著眼睛也能走完,你可不一樣啊,可是未來的秀才公,可不能讓你有了啥損失……”
跛腳老漢自打祠堂建成後,就在祠堂落了腳,守著祠堂當個門房討飯吃。與徐秀才說不上熟絡,卻是白鹿村裡最了解徐秀才的人。
徐秀才教學生本分著,認真教,從不馬虎。
可是……晚學留下來繼續講書的,寥寥無幾,白貴來的這十來天,在東邊廈屋跑了好幾次,他也對白貴有所耳聞,這娃娃絕不是啥笨慫……
“那……,既然叔你這麼說,額就收下來了,明額給你把燈籠送來。”
白貴點了點頭,拿好燈籠。
燈籠是老式的大紅燈籠,紅紗罩著,把手是一根黝黑的棗木棍,裡麵的蠟燭是由動物油脂做成的蠟,黃白色,和後世的紅蠟不同。
“夜半三更,風乾物燥,小心火燭……”
跛腳老漢繼續敲著梆子,借著黯淡的月光,隱約看見到了巷尾,轉眼便消失不見。
“走吧……”
“秀才公?一定會的!”
白貴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轉身離去。
他直覺跛腳老漢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大約現在的年紀就有五六十歲,平日裡吃不好,喝不好,能活幾年都是賺頭,巴結他這個人又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