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氣乃五行之魂,五行即六氣之魄。”
“素問中,鬼臾區說,寒暑燥濕風火,天之陰陽也,三陰三陽上奉之。木火土金水火,地之陰陽也,生長化收藏下應之。天以陰生陰長,地以陽殺陰藏……”
“師尊傳你的禦六氣之法,絕不僅禦空之道術。”
周文玄輕指一旁的枯木,刹那間枯木逢春,老枝抽條,端為神異。
不過等他收回道法後,枯木又死。
“我昨夜觀紫微星大放光芒,眾星移位,最近聖人恐有動作。”
“師弟你現為中書舍人,此乃機密之要務,逃脫不掉,你需早做打算……”
他緩緩說道。
“師弟省得。”
白貴點了點頭。
周文玄說的沒錯,再過數天就到了李隆基對太平公主這個政敵發難的時候,史書上有載,這一次政變叫做先天正變,因是在先天年間的緣故。
太平公主伏誅之後,才會到真正開元盛世,李隆基勵精圖治的時期。
而他則因為交好李隆基,與金仙公主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故,簡在帝心,升官飛速,從九品的校書郎先升到了從六品的秘書郎,再到正五品的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乾的也是文秘的活,掌詔旨製敕、璽書冊命這些起草進畫的職事。
李隆基相比較其他人,更信任他這個“妹婿”,畢竟他和金仙公主、玉真公主是一母同胞,一旦太平公主得勢,他這一脈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雖說升官飛速,但亦在常理之中。
秘書郎是從六品,在秘書省校書郎的上司,校書郎升職就會升到秘書郎。而秘書郎和中書省的中書舍人官職相近,一個從六品,一個正五品,隻不過前者一般不擔任機務,後者則是皇帝的心腹。
“你知道就好。”
周文玄點了點頭,他對這個師弟比較滿意,不爭不搶,一副淡然心性,而且在朝廷權勢不低,這樣的人他自然交好,他想了想說道“你向來是自己有主見的,做師兄的也不好多說,隻不過你需記得,法不加貴人,事變之時,能不動法就不動法。”
“不過倒不是真的咱們不能殺權貴,而是但凡權貴氣運皆有紫氣相伴,貿然殺之,難免折了你我本身的道行……”
他耐心叮囑。
權貴都是大富大貴之相,逢災化厄,殺一個權貴,比殺掉普通人,損失的道行肯定要高上不少。
想要成仙,就得積累德行。
除非十惡不赦的人,不然殺之肯定有後患。
“師弟我是中書舍人,又不是拚殺的將軍,殺人的事情還輪不到我。”
白貴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
先天二年,七月。
太平公主圖謀正變,以羽林軍從北麵、南衙軍以南麵起兵奪權。李隆基在得白貴等心腹提醒之後,與郭元鎮、王毛仲、高力士等人先發製人,假傳太上皇召見宰相竇懷貞等人,引五百羽林軍誅殺。
太平公主見黨羽被誅殺殆儘,遂逃亡南山佛寺。
太上皇李旦出麵求情,但被李隆基拒絕,禦賜太平公主白綾和鳩酒,將其賜死。
長安皇宮,紫宸殿。
“美和,現在太平黨羽已經大多伏誅,史崇玄為太平公主門客,現在是金仙的師父,朕不好決斷此事,你和金仙……關係匪淺,前去勸說於她。”
李隆基坐在禦座上,猶豫片刻,說道。
他還是比較在乎兄妹感情,不想鬨得太生分。
但史崇玄和太平公主關係極深,是太平公主有名的門客,靠著太平公主的勢力做到了鴻臚卿,現在太平公主伏誅,史崇玄亦必須伏誅。
“陛下,臣是中書舍人,非是說客,還請陛下不要難為於臣。”
白貴斷然拒絕。
他可不怕李隆基。
李隆基想當一個好皇帝,而且現在是李隆基立足未穩之時,他在此次正變中,出力甚多,算是李隆基集團的大功臣,這點小事他即使拒絕,李隆基亦不會太過在意。
如果太過在意,他就不是唐明皇了。
為官,隻要在大事上不犯糊塗就行。
而他之所以願意在朝為官,就是想在開元之治中大展身手,以此圖謀更多的道功。
權貴積累善功更容易一些。
若是李隆基真的心胸狹小至此,他大不了棄官不做,回到宗聖觀繼續修道,反正成仙早或晚,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大事。
“你……”
“算了,你給朕草擬詔書,朕親自發話,就不破壞你和金仙的感情了。”
“不!不!朕好人做到底,另找中書舍人擬旨。”
李隆基氣急,但想了想,白貴說的也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隻能無奈回道。
他在心底裡可是將白貴視作未來的賢相之一。
相比較勸說史崇玄,白貴這種“剛正不阿”更讓他欣賞。
白貴草擬詔書。
到了晚間,等他回金仙觀的時候。
“史師在太清觀中,被聖人發兵捉拿下了刑部大牢。”
“這件事我也應該早就想到的,太平公主和聖人作對,遲早會有這麼一天,隻不過幸運的是,聖人贏了,太平公主這次失敗了……”
金仙觀中,金仙公主麵容稍有些憔悴,見白貴進來,說道。
史崇玄是京城太清觀的觀主。
“史道長仰仗太平公主得勢,現在太平公主勢去,他氣運中的紫氣衰竭,道法不通,故此難以逃脫,不然以史道長的道行,或可逃脫升天。”
“公主,你應該以此為警。”
白貴歎了口氣,說道。
雖然史崇玄和他平日裡交往不深,但看到史崇玄這般,不免亦稍許兔死狐悲的想法。這也是他為何斷然拒絕聽從李隆基的意思,勸說金仙公主。不僅是顧忌和金仙公主的感情,還和此事有關。
史崇玄的道行實際上和他相差不多,到了長養聖胎的境界,和普通孕婦養胎的境地差不多,開始養黃庭凝結的玄胎,亦就是丹經所說的“溫養子珠,長養聖胎”,到了這一境界,雖然有神異,可以施展道術,但想要做到絕刀兵之禍,是做不到的。
而修道處於這個階段,亦是十分脆弱,太平公主失勢,他就相當於無根浮萍,紫氣消散,再也供養不了玄胎。
隻有到後一個境界,即丹成,凝練出金丹,才可算有了根基。
“三家相見結嬰兒,是知太乙韓真炁,十月胎圓入聖基。”——《悟真篇》
“白道兄說的不錯。”
“金仙雖然是皇室公主,但若是一朝失勢,恐怕還不如平民百姓……,修道修己身,才是正途。”
金仙公主回過了神,點頭道。
“你能明白此點就好。”
白貴看到金仙公主無異狀,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也在他的意料之內,金仙公主說是拜史崇玄為師,但真不見得有多深的感情,授籙也就在這兩三年,以前金仙公主可是被幽禁在深宮中,哪能接觸到太平公主的門客。
說悲傷,畢竟相處有些時日。
但還真的不至於悲慟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不然李隆基處理史崇玄的時候,就不會這麼果斷了。
“此事謝過道兄點撥了。”
金仙公主道謝道。
能經曆此事看清世間名利浮華,她覺得自己養性又精進了一籌。
“你我二人為道侶,本就是相互扶持。”
白貴手持拂塵,搖頭道。
二人入了後庭內院,屏蔽左右,參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