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豔!
從大明寺用過齋飯出來,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候。
幸好這裡離保障湖的北岸很近了,阿默趕車將兩人送到岸邊,那裡已經停了宋池雇好的畫舫。
這是一艘單層畫舫,畫舫裡麵古色古香,外廳內室,廳裡茶幾書櫃琴棋書畫應有儘有,內室宛如少女的閨房。
內外間都擺了冰鼎,窗上懸掛薄紗,既清涼透風,又能隔絕蚊蟲,甚至其他遊人的視線。
船夫奉命將馬車趕到對岸的下船點,阿默撐篙,如此船上清清靜靜,沒有半個外人。
“先去裡麵睡會兒吧,下午都在這邊,湖景隨時可賞。”宋池在廳中坐下,對時刻警惕他的虞寧初道。
虞寧初看眼他的右肩,道“你去睡吧,我在桌子上趴一會兒就好。”
宋池“表妹實在不想睡,不如陪我下棋,賭個彩頭。”
虞寧初聞言,立即去了內室。
關上門閂,放下竹簾,終於可以單獨休息了,虞寧初長長地鬆了口氣。大明寺的台階太長,爬上爬下的,虞寧初真的困了,合衣躺在榻上。
外間突然傳來琴聲,曲調輕緩,恰如一縷清涼的微風從遊人酸乏的身上拂過。虞寧初心生好奇,悄悄湊到內間的門前,透過門縫往外一看,就見宋池側對她坐著,右手靜靜垂落不動,左手隨意般撥弄著琴弦。
他長了一副好皮囊,雖然自幼習武,通身卻無半點武將常見的粗野或肅殺之氣,哪怕去了錦衣衛做事,此時他清風朗月地坐在那裡,依然像個天生的文人,儒雅俊逸,令人難以生出提防之心。
虞寧初看了兩眼,怕被他發現,重新回到了榻上。
身體疲憊,琴聲又舒緩悅耳,虞寧初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覺竟然睡得十分安穩,等虞寧初醒來,竟然日薄西山,快要黃昏了。
琴聲早已停了,虞寧初悄悄下榻,還是先去門縫看宋池在做什麼。
廳裡竟然無人,船好像也停在湖心未動。
虞寧初莫名緊張起來,散開淩亂的發髻再重新束好,理理衣衫便出去了。
阿默坐在船頭,瞧見她出來,立即站了起來,指著船尾道“郡王在那邊釣魚。”
虞寧初便往後去了。
宋池穿的還是那身白色錦袍,席地而坐,旁邊放著一個木桶,虞寧初走過去看看,裡麵已經有四五條鯉魚了。
“坐下來吧,睡了一下午,還沒有好好欣賞湖景。”宋池看她一眼,指著他特意為她準備的蒲團道。
虞寧初的確在船艙裡悶夠了,將蒲團往遠處擺了一些,坐下。
畫舫停在湖中,周圍沒什麼遊船,岸邊楊柳依依,可見遊人穿梭其中。
黃昏的陽光依然明亮耀眼,在湖麵投下一片波光粼粼,虞寧初不得不偏開頭,這一偏,對麵便是宋池。沐浴在金色陽光中的男人,眉目恬淡,仿佛聖人。
一縷湖風吹來,很是舒服。
“什麼時候回去?”虞寧初並不想真的與他在外麵用晚飯。
“等我再釣一條魚。”
虞寧初隻好等他,好在湖色怡人,這樣的等待並不枯燥。
撲騰水響,一條胖鯉魚上鉤了。
宋池解下魚,放進水桶,再把水桶朝著湖麵傾斜,幾條活蹦亂跳的鯉魚立即又回到了水中。
宋池吩咐阿默劃船,他帶著虞寧初進了船廳。
“更喜歡京城,還是揚州?”宋池洗了手,擦乾,然後坐到虞寧初對麵,熟練地為她倒茶。
虞寧初看向窗外的湖景,沒有回答他,其實心裡有了答案。
她更喜歡京城,更喜歡平西侯府的西院,那裡有關心她的舅舅舅母表哥,有帶著她四處遊玩的表姐,更像一個家。而揚州,並沒有留給她什麼值得回味的記憶,母親在她七歲的時候病逝,而六七歲甚至更小時候的事,大多數虞寧初都記不得了,記住的,全是虞尚、陳氏的冷漠。
“你呢?”虞寧初反問道。
宋池答地耐人尋味“我都喜歡,包括蒼涼的西北大漠。”
虞寧初沒去過西北大漠,但各地有各地的勝景風光,宋池會彈琴作畫,骨子裡有種風雅,所以哪裡都喜歡吧。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眼睛看夠了湖景,岸邊也到了。
下了大船,宋池又帶著她換了一條小些的遊船,沿著河道往前開,能回到揚州城內。
小船裡備好了晚飯,從食盒裡拿出來,都還熱乎乎的。
外麵夜幕悄悄降臨,船篷裡掛著花燈,乘船夜遊,另有一番韻味。
在這樣的美景中,虞寧初也就不計較宋池蓄意安排的晚歸了。
“想去岸上走走嗎?”見她一直盯著岸上看,宋池問。
虞寧初搖頭,雖然街上沒什麼人認得她,宋池卻在揚州城裡抓了幾天人,被人認出來可不好。
“我記得你說過,以後想嫁個文人,這是為何?”宋池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