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海青雲之新硎初試!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
薑進酒,這是薑州城一家普通的酒館,裝修普通,老板普通,來往的客人也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就是這酒,他們家的酒在釀造的過程中加入了稗子。
這稗子本是和水稻一起生長的雜草,農民們恨之入骨,見之即除,而薑進酒的老板卻獨樹一格,從農民手裡低價收購稗子,回來製成了稗子酒,反而比一般稻穀釀出的酒更清醇芳香,被薑城人視為珍品,即使離鄉多年,也放不下這一口美酒,酒館的名字也因此而來,意為薑城來往的人們必進的酒館。
“老板,打壺酒。”一身披蓑衣的大漢走了進來,此人麵目黧黑,神色中帶有一絲憔悴,身形尚顯健碩,兩眼無神,年齡大概在五十上下,蓑衣之下,腰上垮著一把雁翎刀,雨水順著刀鞘上的龍紋滑落。
雁翎刀是軍刀,在軍人手中倒也常見,但這刀鞘絕不普通,精鋼製成的刀鞘外鑲著一圈金線,一條栩栩如生、身長雙翼的金龍自下而上盤繞在鞘身上,一個長相如此普通的人,卻帶著如此招搖的一把刀,每一個路人都不禁多看兩眼。
“這不是歸大人嗎?”老板笑嗬嗬的招呼道,“今天還是老樣子,您的酒給您提前備下了,要不然這光景,怕是早已賣完了。”
“謝了老板,錢先記賬了。”大漢拿起裝滿的酒壺,轉身便走了。
“哎,這歸大人每次都記賬,這客人要都如他這般,咱們小店還要不要開了。”一個店小二嘟囔道。
“休要胡說。”店老板將一塊抹布甩到了店小二的臉上,“有空胡說,活兒乾完了嗎?”店小二立刻屁顛兒的招呼彆的客人去了。老板望了望大漢的背影,長歎了口氣。
大漢拿著酒壺,牛飲一口,望著這人來人往的街市,不禁陷入了回憶……
南漢國禁軍禦龍衛所內。
“歸指揮使,這裡是黃金一千兩,太尉他老人家說,歸大人為國效力,日夜伺候在皇上身邊,勞苦功高,這點心意,還請笑納。”一名宦官諂媚的笑著,坐他麵前正是南漢國禦龍衛統領——歸禮政。
“我身為天子親軍,禦龍衛統領,為國儘忠,本屬分內之事,何來辛苦,太尉大人的心意,我怕是受之有愧,還請王公公收回去。”歸禮政眼睛都沒有瞧上黃金一眼,隻是看著這宦官繼續說道“反而是王公公,你是天子近臣,如今怎個成了這外臣的傳聲筒,這若是傳到皇上耳裡,恐怕不好吧。”
宦官心中一驚,眼神中的慌張一閃而過,僵硬的笑道“哈哈,歸大人言重了,老奴也不過是看歸大人辛勞為國,而太尉又體恤我等皇上這身邊日夜伺候之人,一心求賢,代為中間傳個話,我與太尉本素無往來,歸大人不要誤會。”
“那你無其他的事,便自行離去吧,我還要去校場檢閱,就不作陪了。”說完,歸禮政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衛所。
“呸。”宦官惡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若不是太尉看重你,歸禮政你這一介武夫,老奴豈會受你這閒氣,你等著,有你受苦的時候。”
歸禮政從來並未把這些宦官小人放在眼裡,此事過去,也便拋諸腦後了,卻不知這個世上,向來是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的。
要說這南漢國自漢寧大戰以來,國力受損,靠向北寧國繳納歲幣,開放通商,也過了二十餘年太平光景,明帝繼位後,在權臣曹顯貴、陳敬的輔佐下,倒也慢慢恢複了國力和軍力,南漢國大部分權力,皆掌握在此二人手中,甚至連天子親軍——禁軍四衛也大半掌握在權臣的手中,唯獨這頭一號的禦龍衛統領歸禮政,對明帝忠心耿耿,在明帝還潞州做逍遙王爺之時,便常伴左右。後來王爺變了皇上,歸禮政也升任了南漢國禁軍四衛之首,禦龍衛的統領,下轄五十營兵馬,共兩萬五千人,中京半數精銳,儘在掌握。如此位高權重,又是明帝身邊之人,自然成了各方勢力拉攏之人。
這南漢國朝堂之上,自漢寧大戰以後,也翻天覆地。右丞相陳敬聯合禁軍指揮使曹顯貴,廢少帝,將禍國之人儘數誅殺,迎明帝繼位,陳敬授太師領丞相事賜開府儀同三司,曹顯貴封太尉兼禁軍都統製,二人一文一武,從此把持南漢國朝政。隨著時移世易,這陳曹二人因權力紛爭,也便漸漸有了嫌隙。
而隨著二人的明爭暗鬥,朝臣也紛紛站隊,這歸禮政手握重兵,卻隻對明帝耿直忠心,反而成了特立獨行的那一個。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歸統領,皇上在禦花園賞月遇刺,請速前往。”一名禦龍衛副統領慌慌張張的衝進衛所。
“什麼!今日是龍驤衛輪值,龍驤衛統領陳納海呢?”
“屬下不知。”
“點齊一營人馬,跟我走。”歸禮政拍案而起。
“是!”
歸禮政帶著一營兵馬,匆匆趕到禦花園,隻見禦花園外已無人輪值,令人生疑,但他哪裡顧得這麼多,皇上安危已在須臾之間,當下便帶人衝進了禦花園。
青草寂寂,夜色沉沉,月光之下,隻見一華服之人靜靜的躺倒在地上,身邊幾個內侍在一旁橫七豎八的躺著。歸禮政縱身一躍,率先趕到了華服之人身邊,扶起來定睛一看,竟是明帝最寵愛的貴妃娘娘,已然香消玉殞了。
“給我四處搜尋,追捕刺客,尋覓皇上。”
“是!”精乾的禦龍衛迅速四散開來。
“來人啊,給我把這裡一乾人等都圍起來。”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一群紅甲衛士不知從何處出來,把歸禮政等人團團圍住。
“曹大人,這是何意?”歸禮政借著月色一看,正是他的頂頭上司,太尉、禁軍都統製曹顯貴。
“哼,貴妃禦花園遇刺,禦龍衛保護不力,全給我拿下。”曹顯貴冷笑一聲。
“慢,今日乃龍驤衛輪值,我等接報皇上禦花園遇刺,方才趕來,曹大人莫要冤枉我等。”歸禮政摸了摸腰間的雁翎刀。
“今日皇上陪太後出巡,龍驤衛已隨駕出宮,此事我已通知曹大人,曹大人特安排由禦龍衛臨時輪值,你裝做不知麼。”此時從曹顯貴身後傳來一聲尖酸之聲,原來是那宦官王公公。
聽罷此言,歸禮政轉身看向身後,自己的副統領早已不知去向,此時方知,已上了曹顯貴的當了,心中暗思“如今皇上出巡,自己已是局中之人,百口莫辯,如今著了這宵小的道兒,他豈能放過我,不如突圍出去,從長計議,隻是如此想必是要負了皇恩了。”想至此處,歸禮政已暗自下了決心突圍,此刻雖義憤難平,卻也知當下情況凶險,稍有差池便身首異處。自己雖在禁軍乃至京師之中,武功也鮮有敵手,但周圍數百紅甲衛士皆為太尉府親兵精銳,均是萬裡挑一的好手,纏鬥起來,自己也占不了上風,這曹顯貴本人,更是深藏不漏的高手,早已聽說這曹太尉行伍出身,一路晉升皆因軍功,雖從未交手,但隻怕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看來今夜隻能智取,強攻少有勝算。
此刻,禦花園內禦龍衛和太尉府雙方雖有數百人,可卻安靜的隻聽得見池塘內的蛙叫和草叢中的蟲鳴。
“你們不要出手!”歸禮政一聲大喝,雁翎刀已出手,人與刀在月光下化作一道銀光,直奔曹太尉而去,擒賊先擒王,他深知此刻如果禦龍衛一齊出手,自己逃生幾率定然倍增,隻是這樣這一幫兄弟的謀反罪也就坐實了,如今自己被人算計,豈能再連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