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公子卻沒有笑,拱手一禮,取出一塊跟劉屠狗那枚大同小異的令牌,認真道“詔獄客卿沈約,在此恭候諸位多時了。”
劉屠狗一愣“詔獄客卿?”
說話間,張鳶、陳洪玉等人已經陸續走進了院子中。
最看不得這類陰謀算計的邊軍百騎長冷笑道“想必你比這個狗屁副使知道的要多,此地是什麼地方,詔獄又有什麼圖謀?要是還想耍花樣,本將不介意多宰兩條狗!”
沈約自嘲地一笑,道“我出身一個沒落世家,自幼熟讀野史,懂些偏門方術,可惜家道中落,被詔獄找上門來,不得已做了這個客卿。”
他轉身背對眾人,看向身後的正廳,繼續道“靈應侯乃是二百年前封爵的人物,因為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緣由,並未被記錄在朝廷金冊之中。這迷狐穀便是他的封地,被他以無上神通隔絕內外,隱世至今。其人早已故去,但據說他在死前曾有遺言,說留下了一件至寶於此,當於二百年後出世。”
沈約住口不言,但話中的意思已經講得很明白,他就是個給詔獄跑腿的。
劉屠狗在腦中過了一遍,沈約所言雖不知真假,倒也能自圓其說,於是他問道“你故意引我們來此又是為了什麼?”
“迷狐穀靈應侯封現世,其實並無太大凶險,本來詔獄的打算是以押送犯人的名義掩人耳目,途徑此地時秘密進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至寶。可不知為何先是南天竹異動在前,又有高子玉反叛在後,整個謀劃都被打亂。”
他看著劉屠狗和張鳶,苦澀道“許遜去追殺南天竹,高子玉卻突然反叛,且有一名強援相助,靠我自己已經很難完成使命,隻能把你們引來,先把水攪渾再說,一邊尋找機會,一邊等待援兵。我逃跑後其實並未走遠,意外發現了你這個許、高二人連同我在內都不知道的副使,至於軍部怎麼也插手進來,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劉屠狗看了一眼張鳶,笑道“有那個什麼雲騎校尉在,詔獄的援兵恐怕是來不了了。”
張鳶沒接二爺的話茬兒,詔獄的援兵來不了,就等於他的援兵也來不了,至少不能很快來。
他看著沈約道“南天竹原本也該是你們的人罷?”
“他祖上數代都是詔獄的捉刀奴,不知為何總不肯拔擢為鬼卒,至於是不是我們的人,我此刻是真不敢斷言了。”
他又看向劉屠狗“就像這位二爺說自己是副使,我同樣無法分辨真假。”
詔獄與軍方掰手腕,南天竹、高子玉與抹額青年立場不明,再加上真真假假難辨虛實的沈約沈大公子,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的劉二爺頭一回覺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這可當真是一團亂麻!
劉屠狗指著一旁的陳洪玉,很不厚道地笑道“彆說你我,即便是這個沒有絲毫修為在身的老頭子,誰又敢保證不是某個勢力的棋子?”
陳洪玉冷笑道“說起來還是二爺藏得深,忍到最後一個才蹦出來!”
劉屠狗衝陳老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細密的白牙“二爺又不是來殺你的,用得著這麼苦大仇深麼?”
陳洪玉冷哼一聲,不說話了,想來是懶地再跟二爺浪費唇舌。
張鳶不耐煩道“既然如此,暫且合作如何?寧可錯殺,不要錯放,先料理了那幾個不知根底的攪局人,之後各憑本事,說到底,今日隻不過是詔獄和軍方之間的小小齷齪罷了。”
沈約聞言笑道“痛快,二爺怎麼說?”
劉屠狗正色道“我隻是副使,一切還要許遜做主,不過高子玉必定是叛徒無疑,你們要殺這位‘竹杖撐天’,我可以助一臂之力。”
二爺一番話說得很是得體,沈、張相視一眼、各自點頭。
先是留下人手看馬,又有三名斥候死在了路上,再刨去注定凶多吉少的另外七名斥候,張鳶手下尚有七十餘精銳軍卒可用。
詔獄這邊兒先是有四名軍卒被抹額青年與高子玉襲殺,又在隨後的短暫混戰裡死了六個倒黴蛋兒,如今隻剩下一名什長和十一名軍卒。
除去高子玉與抹額青年手段凶殘之外,不得不說這些罪囚個個都不是善茬,下手之狠辣,竟連個重傷的活口都沒留下。
隻是他們也沒討到便宜,先被高子玉腰斬了一個,因為雙手活動不便在混戰中當場死了七個,又被張鳶殺了兩個來立威,隻剩下陳洪玉與七個背屍的得以幸存。
這樣的渣滓,用來探路都難放心,隻好被重新上銬,儘數留在這個院子裡。
劉屠狗難得善心大發,下令殘存的詔獄軍卒儘數留下,名義上自然是看管罪囚,私心裡也是不想這些人去送死,還能保護一下陳老頭。
詔獄幸存的什長正是之前被劉屠狗一腳踹飛的那個,二爺那一腳可以說是救了他。也因如此,這些軍卒都願意聽從‘劉副使’的命令,而絲毫沒有理會沈約這個客卿。
如此安排落在百騎長眼中,不可避免地讓這個看似脾氣暴躁實則心細如發的家夥生出了某種疑慮。於是張鳶特意提出要留下一什人馬協助看管,也算是斷後的接應人馬。
大家相視一眼,俱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