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公子重傷之身都能撐到現在,更何況那位彪悍的邊軍百騎長?
沈約不答,瞪著二爺一字一句道“南天竹呢?”
劉屠狗皺眉道“死了……敖莽到底給了什麼好處,竟能讓你這樣的人甘心效死?”
沈約聞言突然“嗬嗬”一笑,略有些得意道“這是我靈機一動編的謊話,沒想到竟能騙過高子玉那樣的宗師,我們可不是敖莽的人。”
“可南天竹死前承認自己是敖莽的人了。”
劉屠狗細想之前的情景,高子玉明明比自己和慕容春曉晚到一步,更是沒提此事半句,也隻能是南天竹親口對陳洪玉所說,陳老頭才會那麼篤定。
沈約聞言臉色大變,臉上血淋漓的肌肉劇烈抖動,猙獰如惡鬼。
他發出不似人聲的哀嚎,又哭又笑道“好好好!好一個南天竹,竟被你這狗賊蒙騙了!”
這聲哀嚎似乎抽乾了他所有的生氣,目光呆滯地瞪著天空,喉嚨中發出吭哧吭哧的怪異聲響。
劉屠狗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踢了沈大公子一腳,問道“彆裝死,說說看你背後到底是誰,把心中的秘密一吐為快總好過帶進幽冥,說完了二爺給你個痛快。”
沈約聞言將大眼珠子轉向二爺,給了他一個極恐怖的笑容,低聲道“不說帶進棺材而說幽冥,可見你並不準備安葬我,連一個將死之人都不願欺騙麼,也是,痛快一死已是極好了,又何必再奢求其他?”
劉屠狗沒有說話,眼神看向黑氣漸漸稀薄的洞口,心中已經有些不耐煩。
“我身後沒有什麼權勢滔天的大人物,真要說有個什麼勢力,也隻是二百年前僥幸不死的一群孤魂野鬼……你可聽說過湘戾王?”
劉屠狗眸光閃動,回憶道“前些日子吳二三在寧清河大開殺戒,據說由頭就是什麼湘戾王的寶藏?還傳說被他滅門的湘西巨匪胡九豺就是湘戾王舊部的後人,孤魂野鬼麼……難道你也是?”
“嗬嗬,不錯,我和南天竹都是,隻是他騙我出山,說……”
沈約突然一頓,生生將後半句咽了回去,改口道“沒想到卻是為了向敖莽邀功獻媚!我一路謀劃,更不惜以身做餌,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頁無心紙被誰得到了?”
劉屠狗指了指阿嵬,無奈道“被這夯貨吃了。”
沈約一愣,驀地哈哈大笑起來,眼中卻流出了渾濁的眼淚,眼淚很少,漸漸變成血色。
沈大公子笑聲不停,簡直要喘不上氣來,邊笑邊道“也罷也罷,一頁無心紙,百年有情~人,俱是死得其所!”
笑聲戛然而止,劉屠狗拔出插在沈約心臟的屠滅,揮刀斬下他一片衣角,蓋在沈大公子永遠無法瞑目的臉上。
二爺歎息一聲,突然覺得自家的日子其實過得不壞,他朝洞中大喊一聲“張旗總,再不出來就不用出來了!”
洞穴中,某塊黑色無字碑的碎塊被人從下方一把推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的土坑,張鳶鮮血淋漓地從坑裡爬了出來,除了右臉上一道腐爛的傷口,幾乎再看不出大的傷勢。
他抬頭看向洞口,一眼就看到了正朝洞裡張望的劉屠狗,登時滿臉怒容道“害死我這麼多兄弟,張鳶今日不死,必定殺你而後快!”
看著雙腿都幾乎站立不穩還兀自嘴硬的百騎長,劉屠狗聳聳肩,無所謂道“二爺此來本就是要去朔方從軍的,還是那個專收魔頭的炮灰營,你想報仇?下輩子吧!日後相見,咱們爺們就是同袍了,你說好不好?”
張鳶一愣,原地站了半晌,終於堅持不住頹然坐倒,嚎啕大哭起來,原本雙眉欲飛、英氣逼人的臉上滿是刻骨的傷痛。
劉屠狗看著他涕泗橫流的臉,聽著那狼嚎一般的哭腔,卻突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如雨後出現在天際的七彩虹霓,絢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