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華,立刻蓋過了金槍本身的光芒。
好硬的爪子!
熊飛白微微吃驚,銀盔下的臉旋即被獰笑覆蓋,手中長槍一擰,槍身上的盤蟒隨之猛地向前一彈,蟒頭狠狠撞在那隻虎爪掌心之上,蟒尾則如長鞭橫卷,掃向猛虎的前腿和胸膛。
既不華麗,也無聲勢,放棄對自身的防禦,以凝聚到極致的一點一線攻擊對方一麵,集擰、鑽、纏、掃等多種力道組合而成的刁鑽攻擊堪稱凶狠猛烈、出其不意,在攻擊大範圍護體罡氣時無往而不利。
不出熊飛白所料,金槍槍頭瞬間便將那隻猛虎巨爪的掌心刺破,蟒尾也在猛虎胸膛上切割出一個巨大的創口,差一點兒就要傷到被包裹其中的白馬的脖頸。
熊飛白不喜反驚,那被刺破的巨爪遭此重創,竟然還沒有崩散,仍保持著極堅韌完整的結構,猛虎那被撕去大片罡氣血肉、露出巨大空腔的胸膛也在以極快的速度恢複。
這小子年紀不大,哪兒來這許多罡氣,哪兒來如此堅韌的神意心胸?那些大宗派的積年老魔也不過如此了。
電光火石之間,熊飛白不及細想,猛地暴喝一聲,雙手握住槍身狠狠向前突刺,周身氣息噴湧,兩手與小臂瞬間被暴漲的槍芒所覆蓋,竟是鐵了心要將眼前黑鴉連人帶馬一起刺穿。
然而,槍身竟然紋絲不動!
熊飛白心中咯噔一聲,傾儘全力的一擊之後非但沒有破去對方的巔峰異象,竟然反而陷入了對方以罡氣精心編織的陷阱泥潭?
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最先發起反擊並不是那名黑鴉校尉,而竟然是對方胯下的白馬!
差點兒被蟒尾傷到的白馬被嚇了一大跳,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馬臉上竟露出羞惱的神情。
沒再給熊飛白反應的機會,白馬驀地長嘶一聲,在它蹄間遊走的那片黑雲如有靈性,猛地從猛虎被蟒尾切開的部位湧出,將原本快要合攏的傷口重新腐蝕出一個大洞。
黑氣迅速聚集成一條黑蛟,一口將盤蟒的頭部吞下,然後一邊吞咽餘下的蟒身一邊遊上了熊飛白手中的金槍。
熊飛白隻覺手中金槍猛地一沉,幾乎要握持不住,那輕飄飄如雲氣組成的黑蛟竟是如此沉重?
他槍上盤蟒不過是特殊功法修煉出來的神意靈氣,本質與劍氣刀氣一般無二,並非活物,說是被吞,倒不如說是被黑蛟寸寸腐蝕擊散。
如果說如此危局熊飛白還能勉力支撐,那麼白馬背上始終空手的黑鴉校尉終於拔刀,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柄華麗得耀人眼目的長刀出現在熊飛白麵前,沒等他徹底看清,那長刀已經飛射而至,刀尖準確無誤地狠狠擊打在金槍的槍尖之上。
哢嚓!
早已被黑蛟腐蝕過一遍的槍尖立時開裂。
熊飛白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起,原本縱馬前衝的他已經被硬生生逼停,宛如一塊礁石般立在原地,無數平舉金槍的部下正從他兩側高速衝過。
因為他無意識的阻擋,真正能攻擊到黑鴉校尉的恒山鐵騎少之又少,根本沒有發揮出槍陣應有的威力。
熊飛白猛地抬頭,頭一次正眼打量這名黑鴉校尉的容貌。
明明隻是個少年,黑衣黑披風帶給他肅殺冷冽的氣質,長發飛舞、眉心一道殷紅豎痕,讓原本並不出彩的相貌驟然生動。
他看見這個少年朝他溫煦地咧嘴一笑,護體的猛虎異象驟然向著那柄懸停半空的長刀上彙聚,竟是在力量占優卻仍被圍攻的境地下主動撤去了防護。
熊飛白心頭生出某種荒誕的聯想,這聯想又在瞬間變成了現實。
那柄長刀上驟然傳遞過來無可匹敵的大力,硬頂著熊飛白手中的無頭金槍狠狠前衝。
熊飛白身不由己,連人帶馬向後狂退,且速度越來越快,身後槍陣人仰馬翻,被撞開一道巨大的溝壑。
他就這樣被對方的一柄刀頂著,一丈、兩丈……直至穿透了數百恒山鐵騎組成的漫長陣列,最終停在薊州官員們的馬前。
熊飛白始終不曾放下長槍,直到靈氣枯竭,直到渾身血管崩裂,直到坐騎哀鳴一聲倒斃在地,直到手中長槍變成一截可笑的短棍。
風聲、馬蹄聲、部下的喊聲,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離他遠去。
熊飛白站在被犁了一遍的官道上,鮮血混合著汗水從銀甲的縫隙裡汩汩而流,迅速染紅了他腳下的土地。
他雙目通紅地看著那個魔神般的少年,看著那柄就搭在他肩頭的長刀,怔怔無言。
然後,萬籟俱寂中,他清晰地聽到了那少年的話語,如刀砍斧鑿,是真正的刻骨銘心。
那少年說“日後我黑鴉所到之處,恒山鐵騎當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