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紮成了一隻刺蝟的綠焰巨掌亦沒了前一刻的凶威,下衝之勢陡降,緩緩下墜兩三丈,蓬地碎裂開來,消散於無形,隻餘同樣沒了力道的箭矢亂蓬蓬地墜下。
饒是如此,仍有些許無形餘波擴散,混雜在亂糟糟的箭矢之中,自山腰間的黑鴉士卒頭頂刮過。
距離徐東江不遠處,幾名黑鴉忽地失去了全身力氣,緩緩癱倒在地,七竅中都流出殷紅的血來,竟是吭都未吭一聲便氣絕身亡。
林間立刻有了些許騷動,徐東江餘光所見,死了的幾人中有一個熟悉麵孔,是名血棠舊部,當日一同在苦牢中被大人救出,一起久曆大戰生死,雖不不如他被大人這般看重,但也是顯而易見的心腹,彼此間的情誼非比尋常,卻不想今夜悄無聲息死在此地。
他心中憤怒痛楚,雖努力壓製,臉上仍是控製不住顯露出幾分鐵青之色。
羊泉子心中同樣氣惱已極,城府之深卻非徐東江可比,臉上仍是不露聲色,抬手就要再劈出一掌。
林間徐東江猛地拋開手中大弩,拔刀以刀鋒向天上的羊泉子一指,冷然喝道“射!”
這一聲喝響徹山間,極短暫卻又顯得極漫長的靜默停頓之後,位置比方才的箭雨稍稍靠下,又有近百士卒離開林木遮蔽,現於星月光輝之下,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眨眼便又是近百弩箭射向長空!
崩!
羊泉子微微錯愕,心道難不成這山腰三百伏兵都是神臂弩手不成?
他心中的羞惱忿恨更為濃烈,然而那自山頂悍然撲來的下山猛虎便如芒刺在背,由不得他再多做無謂耽擱。
積年老魔輕飄飄再次劈出一掌,再度凝聚一隻魔威赫赫的巨掌,卻不再如先前一般硬碰硬,而是改拍為掃,攔腰攬住大蓬箭雨向山頂方向一推,其中暗含殺機,遮蔽了騎虎少年的前路。
饒是如此,巨掌同樣被巨大力道衝擊得千瘡百孔,這一掌比起先前,明顯沒有使出全力,雖然手法巧妙,仍讓人看出外強中乾。
小山上下,也隻有境界最高的劉屠狗看出端倪,在他的靈覺之中,羊泉子已將自手中小羊上汲取的黑氣收回,自身氣機幾乎已維持不住半步神通,正在緩緩跌落。
外物終究是外物,難以持久。
隻是這等老魔,絕不可以等閒之理度之,未必沒有存了示弱誘敵的心思,真要死拚,以目前的黑鴉衛可未必拿得下。
劉屠狗可不想逼得這老魔狗急跳牆,讓胯下猛虎放緩衝勢躲避箭雨巨掌,嘴上卻不饒人“前輩何必急著走,晚輩修行日短,尚有許多不明之處要討教。”
羊泉子已然借著方才一掃之力加速朝山下衝去,絲毫不理會背後劉屠狗的戲謔之言。對這等老魔而言,恐怕早就看破了言語意氣之爭,隻會在適當的時候毫不猶豫痛下殺手。
此刻越是沉默,日後的報複隻會更加暴烈殘忍。
相比方才山頂之上那個容貌猙獰脾氣暴躁的形象,隻怕此刻才是這老魔的真顏色。
羊泉子飛過始終未動的最後百名黑鴉上空,見再無箭雨攔截,不由想起方才那名在林間指揮的瘦弱少年,終於氣極而笑,笑容極冷,其中又詭異地透著一股雀躍歡喜。
“此世果然不凡,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合該我有此敗。這樣多這樣豐美的資糧,更合該我吞食成道!”
身上綠焰因之前兩掌散儘,白發綠眸赤瞳、少年模樣的積年老魔很快消失在夜空之中。
楊雄戟騎牛追趕上劉屠狗,抬頭喊道“二哥,就這樣放他走?”
劉屠狗搖搖頭“手上沾了咱黑鴉的血,二爺必定送這老鬼再死一回。”
他騎虎越過徐東江頭頂,俯首道“做得不錯,留些人收斂好幾位兄弟,你帶人跟上來,讓咱們將這老鬼追殺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