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銀冠少年,身材修長矯健,並未著甲,穿一身月白色錦袍,腰懸一柄形製樸拙的青銅古劍,抓握韁繩的手沉穩有力。
他臉上棱角鮮明,眉峰斜飛如劍,眼角與唇線有著刀削般深沉的輪廓,瞧上去格外狹長,雖與俊美無緣,但勝在棱角鮮明,顯得剛毅果決。
另一騎落後一個馬頭,身著普通的大周騎軍皮甲與赤紅軍袍,同樣極為年輕俊朗,似乎還帶著些許狄人血統,背上負著一柄銀弓,弓身形如二龍搶珠,華麗非常,馬側箭筒內密密麻麻的鐵箭之中放有三支極醒目的金箭。
銀冠少年看向於獲麟,聲音清朗而沉穩“於卿免禮。”
“謝王上!”
於獲麟直起身,依舊拱手為禮“王上縱馬城郊,有驚擾百姓之嫌,若被言官彈劾,恐於王上清譽有損。”
“大膽!”銀甲親衛中立刻有人斥道,噌的一聲,鞘中刀已抽出小半。
於獲麟眸光清正堅毅,毫無畏懼之色。
“休得放肆!”
銀冠少年麵容一肅,在馬上鄭重拱手“於卿是直臣,孤王受教了。”
說罷,他這才看向十二和尚和他身後臥佛,嘴角露出一個略帶陰冷的笑容,似玩味,又似譏誚“說到言官,和尚背佛入京,一路上聲勢浩大,為了消弭朝堂上的反對之聲,乃至讓穀神殿鬆口點頭,敖公可謂煞費苦心,連帶著孤王亦有些好奇,今日特來一觀。”
十二和尚輕輕上前一步,禮敬道“素聞王上乃神人降世,今日來此,正是與我佛有緣。”
“故弄玄虛!”
蘭陵王身側那名銀弓武士哂笑道“王上,末將還以為是何等高人,原來隻是個靈感境的賊禿,從官道上將這勞什子佛像卸了車,一口氣背了這幾十步,看似神力驚人,實則是用了搏命的法門。此刻這和尚已然內傷沉重,若是方才真把石佛背到那片桃林,隻怕立刻便要一命嗚呼了。”
銀冠少年聞言啞然失笑,搖頭道“季奴啊,你這張嘴還真是……”
他又看向十二和尚“和尚勿怪,我的屬下並無惡意,他呀,慣於與人為惡,腹中雖有錦繡之曲,卻隻肯奏與山川聽。”
聞言,十二和尚輕聲歎息“我觀這位施主氣質特異,雖未修煉《穀神經》,卻應是紅衣護殿武士出身,你我雖非一教,卻也不該對神靈如此不敬。”
鏗!
銀弓武士眉毛一跳,背上弓弦無人自鳴,發出一道鏗鏘之音“狄某做紅衣時,心魂儘歸神座,身軀奉為犧牲,如今侍奉王上,同樣隻知效死二字而已。”
他指著和尚身後石佛,冷笑道“無論何等教門,造像自然華美莊嚴,典籍也是深邃高妙,卻都不過是愚~民的玩意兒,哪裡能代表神靈之至高,狄某此生,絕不會拜倒於木偶石胎之下!”
十二和尚搖搖頭“施主所言差矣,我佛門從未有愚~民之舉,且在小僧看來,神靈亦非至高。”
他亦回身指了指石佛“便如我佛,我請他來,他便隻能來。”
十二和尚複又雙手合十,向四方百姓鄭重行禮“我未請百姓,而百姓自來,未請王上,而王上亦至,非是為我佛,而是諸位心中自有因緣佛性。”
他低眉道“可堪敬畏的永遠不是神靈,而是造就他的眾生。”
此語一出,滿場皆寂靜。
蘭陵王沉默良久,複又開口道“和尚所言乍聽來離經叛道,細細思之,卻是正理。既然我等俱是因緣自來者,你且說說,在場眾人之中,哪個因緣最重、佛性最深?”
十二和尚抬起頭,朝一個方向望去。
此刻眾人仍是跪伏在地,卻都忍不住扭頭朝十二和尚所望之地看去。
蘭陵王也自看去,就見側後方稍遠處有個黑衣負刀少年,正獨立於人群中,並不曾跪拜。
他看了那少年片刻,忽地一笑,其中意味難明。
黑衣負刀少年朝蘭陵王咧嘴一笑,好奇問道“王上為何發笑?和尚說在下因緣最重、佛性最深,難道不對?”
“你身上因緣佛性如何,本王看不出來。”
蘭陵王搖搖頭,正色道“然我觀兄台立於眾人之中,如猛虎臥雞群,故而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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