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考題,不日就在書房見到了吏部擬呈的五十道。這些題目,涵蓋了軍事、政治、經濟、教育、律法、外交等範疇。
皇上將在其中選定五題出來。這五道考題統稱為「時務策」。
我粗粗過目一遍,每道題僅是題目就是長篇累牘,意蘊深奧。
皇上用了整整一日斟酌比對,最終以朱筆勾了五題,才將試題發還給吏部。而留在禦書房的存檔,則被鎖入秘匣,與機要奏折,一並存入了書庫中。
我瞧這“機關重重”,甘露殿又是“耳目眾多”,隻感慨即使要從禦書房偷出題目來,隻恐難上加難。想必舊年泄題舞弊的案子裡,該都是從吏部或者主考官手上流出的。
皇上處理妥當此事,瞧了瞧我問道:“凡尚書若赴考,可能及第?”
我慚愧笑答:“每科僅取三十,應試者不減千人,臣倒無此信心。”
皇上哈哈大笑,然後又噝著氣歎道:“你實乃最幸運之人,不是生徒也非鄉貢,更莫提登科,甚至書都沒讀過幾本,卻能夠禦前參政,打了十年寒窗苦的臉啊。”
我心中暗暗不悅,輕聲分辨道:“聖人如此看輕於臣。雖說臣做不出什麼拍案叫絕的文章,可也是殷勤奉上,應答如流。自然稱不上什麼微言大義,可也算妙言要道。”
“哈哈哈,妙言要道,好一個妙言要道。”他一邊樂,一邊點著頭,鬆垮的踱著步子,意味混雜的說道:“這會說話過了頭,頂得他人無話可說,就不全然是優點了。著實可愛,也著實可恨。”
我驚的變了神色,馬上行禮道:“是臣失言,一時恃寵而驕,請聖人降罪。”
“得,你既知錯,誰又沒個年少輕狂時呢,朕不跟你計較。起來吧。”
我歡喜的,討好的對聖人甜笑著:“謝陛下天恩。”
他起初也是笑著的,隨即龍顏又變,話音一轉:“不過——,朕待你雖不薄,你可知最根本的緣由?”
我垂下眼眸,不敢再妄言,隻說道:“還望聖人點醒。”
他咧嘴輕笑:“倒沒什麼,閒來無事說這麼一句。”而後又搖搖頭,喚崔常侍道:“擺駕臨照殿,朕去瞧瞧陳修媛。”
撂下有頭沒尾的一句話,再加上這莫名其妙的態度,皇上拍拍衣裳離了書房,留我呆在原處冥思苦索,百般揣度。
但我明確感知到一點,因為阿爹延緩回京,聖人的心中存了疑,捎帶著我一並防備了。
忙完了公事來在甘露殿外一角兒的玉階上吹吹風。
室內香碳熊熊,倒烤的人有些燥熱了。
一隊羽林衛穿著明銀色的盔甲在周圍巡邏,他們帽簷兒上的紅纓子跳動著,是這個枯竭冬日裡,少有的一抹亮色。
然後,有個少年一如紅纓子,步伐活潑的走來了。帶隊的他見我孤零零立著,叫屬下們先行一步。
“我的小大人,發什麼呆呢?”
“看一看侍衛中,有沒有什麼美男。”
“嘻,美男來了。”
我撲哧一笑:“有人的麵皮兒真是越來越厚了。”
“那可不,某人一會兒嬌癡貌,一會兒冰山臉。臉皮不厚可受不了的……”
“問你啊,你們北衙幾衛不是在捉水猴子嗎?捉的怎麼樣了?”
“捉住了,殺了。”
“啊???”
他樂的不行:“逗你呢!還沒捉到。天兒太冷,水性再好的下水,也扛不住一刻鐘。”
正說著話,有一侍衛跑來稟道:“薛郎將,後宮西海池等湖泊裡,今日突然漂出來許多河蚌,您過去瞧瞧吧。”
河蚌。
聞言我一並跟了過去,勢要探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