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眾聲嘩然,呼救者哄鬨不已,諸侍衛下水打撈。
忙活些時,這才知道落水者竟然是金吾衛大將軍——衛國公的長子。
我竊笑,想是近來府中不寧,主子和下人一並神思恍惚了,竟然能出這等令人啼笑皆非的岔子。
於是,這朝服濕透,又被河冰劃傷的張將軍隻好托考勤官告了假,稍後再補呈文書於上。
圍著左相的陳侍郎(陳修媛的父親)搖了搖頭,小聲議論道:“這衛國公府氣數將儘,人心惶惶啊。”
相爺氣定如鬆,略笑了笑:“時也、命也、運也,非吾等之所能也。”
陳侍郎看著相爺,笑的暖熱:“老師又自謙了。”
相爺笑嗔道:“你啊你啊,得閒尋空的,什麼都要往老夫身上扯。”
我好奇問道:“原來陳侍郎是李伯伯的學生呀?”
那陳侍郎點頭道:“凡尚書所言不虛。當年赴京趕考,時興舉薦之風。我便將平素的得意之作整理為卷,呈到了相爺府上,沒成想竟得青睞。知遇之恩,隻得時時銘記,不敢相忘。”
我有些訝異,快言一句:“老師和學生如今隻相差一品,當真是垂愛有加。”
相爺斥我:“你這孩子!陳侍郎自是政績傑出。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簡單道理都不懂了?實乃童言童語。”
陳侍郎倒是豪不介懷的模樣:“老師勿怪,老師勿怪。”
我垂下眼眸,其實,我真正想表達的意思並沒有說出來,常言道,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
卯時的鼓聲響起,我等停止了談話,分列兩隊,依次入了前朝。
朱紅色的朝服在身,嵌滿寶珠的官帽在首,光這兩樣,就足能抵霜風雨雪。
劉鱷奴的小兒子說,他見過一套更璀璨閃亮的衣裳,比我身上的朱紅色厲害的多,是明黃色的!穿上它,就如同被塑了金身,就如同地上的神佛!
我彼時拄著臉,看這七歲小兒吃羊肉吃的滿嘴流油。
“哦?那衣裳可是你阿耶的嗎?”
他徒手撕著羊皮:“不是。那屋子放著的物什兒都是傳家寶,平日不允許入內,是我偷偷瞧見的。”
“傳家寶啊……看來你們劉家,一直是高門大戶,不像姐姐家,窮。”
這小子嘿嘿一樂:“姐姐家是做什麼的?”
“村野鄉民,種點白菜挑到城裡賣賣。還好這菜凍不壞,不至於冬日裡鬨饑荒。”
他把羊骨頭啃的乾淨,吧唧著嘴說:“骨頭縫裡的肉最好吃了。”這才想起接我的話:“阿耶常說,我生在好時候了,不像他幼時,大冬日裡還要往冷坑子裡跳,潛水采珠呢。”
我瞬時寒毛一立:“采珠?你阿耶做過采珠人?”
他見我異色,不解的眨眨眼睛:“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娘說過,英雄不問出處。嘿嘿。”
我恍然大悟,“采珠人”三字,九成是暗喻劉鱷奴其人。太上皇早在離宮之際,就已預知他暗藏反心。
可洛陽之變已成事實,現下探得前由前兆,為時已晚。
隻是當初為何將這驚天秘密交給了咿呀學語的大公主,或者這樣做有什麼微妙緣由,現如今看來,不知何解。
複命之時,我僅把獲知的部分內容回稟於聖上,比方說關於劉鱷奴的喜惡,常去之所……而關於這一點,我暫時保留了下來。
我不能夠全然說出這樣做的原因,但清楚的是,有一種莫名力量在驅使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