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娘走了上來,說了聲且慢。然後來在傻姑娘麵前,問她道:“你方才說,你家很是氣派,有多氣派?”
傻姑娘吃著手指:“就就就,就大呀,屋子高呀。”
娘淺笑問道:“是不是二門門亭之後,有座漢白玉的假山呀?”
嗯?娘說的這個景致,我怎麼這麼熟悉……
傻姑娘的眸子開始變得很深,陷進了回憶裡,聲音飄忽的說著:“有個白色的山,家裡也有小溪水,我說要買糖葫蘆,他們不給……我就,就自己買……”
話語開始變得零碎,兩行淚水已從她的眼中嘩嘩流下,像是衝毀河床的洪水。
隨即她開始渾身發抖,雙手捂著太陽穴,頭痛欲裂的蹲到地上,眯著眼齜牙咧嘴。
娘歎口氣,吩咐府衛:“著人去李相府一趟,隻說有要事,還請相爺速來。”
我心裡一驚,這是作何?忽閃忽閃眼睛,才想起相爺曾經講過的一段往事,難不成傻姑娘是李府走失的二小姐?
娘對舅母耳語了一番,舅母馬上改了神色,當即叫拿糖哄著這傻丫頭,還命丫鬟們為她打水沐浴。
我在一旁默默瞧著,當把她身上的泥兒搓個乾淨,露出白生生的皮肉之時,其後腰部位一大圈的傷疤明顯起來,像是被人取走了一隻腎般,觸目驚心。
傻姑娘顧不得旁人的目光情緒,隻在水汽蒸騰的澡盆裡,一口一口嚼著糖,大快朵頤。
洗完了撈出來,換上一身乾淨衣裳,再拉到暖爐旁給她烤著頭發。整個流程下來,隻要有甜食堵著嘴,她就不吵不鬨。
當相爺和李成蘊出現在門口,看見這個頭梳雙丫一臉無知的傻丫頭時,瞬時怔住了。
挪進屋的那幾步是艱難的,那一時,相爺就是個年邁老人,說不出的哀悲與滄桑。
近前了,他蹲在傻丫頭麵前,盯著那張臉許久許久。
傻丫頭感覺到了有什麼不一樣,把注意力從吃食上分離出來,回看著相爺。
四目相對,兩張愈來愈激動的臉頰抽搐著,再到閃著淚,顫著牙。
相爺終於忍耐不住,雙手抓緊了她的肩頭:“孩子,是你,爹爹第一眼就認出你來了。”
此情此景,見者傷心。
可傻姑娘嗷的一嗓子,用力掙開了相爺,發了瘋似得哀鳴慘叫。
相爺頹然一驚,差點跌坐在地,還好被李成蘊護擁住。
“這,這……”,相爺滿眼的不可思議。
娘叫丫鬟們把傻丫頭哄去了一旁,又喚來了木匠。於是,一圈人圍坐在一起,開始討論起塵封往事。
舅母問娘:“阿妹方才是如何看出來的?”
娘說:“這孩子走失的那一年,在太後宮裡養過一段時間,我也是常抱的。當時已有六歲,容貌與如今差不太多。再加上她那句話,難免不聯想至此。”
舅母點著頭,問那木匠道:“那你說說,這孩子你是從哪兒撿來的?”
木匠的眼中一直隱隱含淚,他輕咳了兩聲才緩緩啟口。
在不得不將往事的塵沙吹開之時,他是如此流連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