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竹見我又歎氣,看我的眼神帶了些憐色:“公主,奴婢知道您最近很消沉,真是誰有誰的愁啊。若奴婢是您,每天就吃吃喝喝啥也不想,這難道不好麼?”
“滿足的不是吃吃喝喝,是內心的平靜。你彆看離念師太每日裡粗茶淡飯,但她可以做到心中有著落。人總會覺得自己缺點什麼,可若指望著外物來填補,滿足感隻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紋竹蹙著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我看著前頭直挺挺的宮道,一道重門緊接著一道,仿佛這條路不再有儘頭。
我想,我是真的抑鬱的,對太多的東西,熱情感驟減。
我笑的少,玩的少,對阿爹的擔憂不再是驚濤駭浪,而仿佛身上掛著個千金墜,消耗的我無精打采。
我開始猜,阿爹是不是入獄了。
因為延嘉殿所有人都對“凡都督”閉口不談。
我甚至試圖去禦書房找許薇瑩,但是想到僅一麵之交,也隻好勸自己作罷。
至於直接去問皇上?那更是幼稚可笑。
百般權衡之下,所有的一切叫我覺得像一個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有勁使不上。
施巧巧看出了我的半死不活,她能做的就是抱來一個月牙凳放下,叫我坐低點好往她的胸脯趴。
喪亂的世界喪亂的我也就吃了兩口靠在她的身上睡著了。
可說是睡著,耳邊人說話卻又能聽得著。
“巧嬤嬤啊,你說這一關公主能過得去嗎?她可受不了刺激的。”
巧嬤嬤一直把我攬在懷裡撫摸我的臉:“要不然,還是告訴她吧。叫她一直這樣憋下去,人的精神就塌架了。”
玫姨彈著她的舌頭:“這可使不得呀。我的個天老爺,你說要是她不記得凡大人就好了。”
聽到了這,我的眼角滲出淚線,往下淋漓。
巧嬤嬤給我抹著:“您瞧,興是做夢了,在夢裡都在哭呢……”
一眾無言空歎了一會兒,皇後進來了。
她似乎也受不了我半死不活的樣子了,就把常備的護心丹拿了兩粒放在我的舌下,然後搖醒了我。
我睜開迷離的眼睛,看著阿娘濃抹鮮豔的臉,她雙手按著我的肩對我說道:“菟兒,阿娘告訴你凡都督的事情。”
我把瞳仁兒放大了些,提了提精氣神兒。
“阿娘派人接你回宮的那一晚,大理寺就把你爹抓捕入獄了。”
“經查,你爹將五十萬兩雪花銀鑄造成蠟燭的樣子掩人耳目,私藏在涼蘇縣的一處地庫裡。”
“除此一樣,還被查有其他兩樣大罪。在他入獄翌日過了第一遍審,當時並未動刑,但他趁當晚獄卒交班之際,在獄中畏罪自裁了。留有血書一封,隻求放過全家老小。”
自裁了?
“爹爹死了?”
阿娘對我鄭重點了點頭:“好孩子,你還有娘在,挺住,啊——。”
我的眼睛一放空,沒有定點了。
阿娘擰著我的臉:“孩子,寶貝,你要不哭兩聲吧,彆嚇娘啊!”
我身如浮萍,下有水流撕扯,上有風霜雨打。
依稀間周圍哭聲不絕,我在這慌亂之中,靜謐了下來,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埋入了泥土,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