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小少年清清朗朗,身穿著件正五品的朱紅色官服。我目光一閃:“呀,榜眼這是當大官了!”
他嘿嘿一笑,露出潔白的小虎牙:“公主有禮了,學生現在被授了門下省五品的‘給事中’,日常在禦前行走,顧問參政。”
陳碩一抬眼:“你過來作甚?”
陳訴輕聲說道:“聖人尋二姐有事,小弟來喚二姐回甘露殿。”
“隨便打發個宮女宦官就可,何須你添事!”
陳訴垂垂腦袋:“因打算往臨照殿與長姐小敘一話,既然順路,便也來給公主和大長公主請個安吧。”
陳碩收了筆匣警告他了一番,便與我告退了。
人走後,陳訴始才鬆快下來,一下子坐到凳子上,噓了噓氣。
我笑道:“真是奇怪了,在自家姐姐麵前好生拘謹,反倒與我不生分啊。”
他伏在書桌上拄著頭:“我一直覺得公主麵善。”
“嘁,小小年紀倒挺會與人搭話。”
他一正色:“是真的。”又頓了頓,眼神突然迷茫起來,像是自言自語的一句:“是很奇怪,為何在家中,除了修媛娘娘,其他人都跟我有些說不清的隔閡呢……反而……”
他把想說的話噎回去了一半。
我抬頭看他一眼,被他的自言自語弄懵了。
是夜,一絲風也沒有,蒸籠般的屋子把人趕出了門外。
現下宮道上宮燈點點,幾乎各殿的主子都出來納涼散步了。
我和紋竹在前頭蹦蹦跳跳,一路上你追我趕,身上的汗越多,瘋跑起來就越涼快,可一旦停下,那汗水就呼的流滿身,隻得再度快跑。如此循環,從懷柔殿跑到南一橫街,已然像是從水裡打撈出來般濕了個透透。
巧嬤嬤比旁人多了兩大坨奶水,走起來自是慢的多。她呼呼歇歇的追著我倆,叮囑著慢點慢點,仔細著路。
我對她招著手:“嬤嬤快點呀,這個時間內膳房有給宮人製的冰酪,咱們也去分一杯。”
巧嬤嬤撇撇嘴:“你想吃什麼傳來就是,何必跑過去。”
“嘿嘿,傳來的味道不同。再說了,人多才吃得香。”
正往內膳房躥,迎臉兒撞見了一行尚寢局的女官,後頭的承恩輦裡靠著個紗衣漫漫的妙人。我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嬪妃,乃是許久沒見過的殷少卿,那個夜半高歌為了吸引皇上注意力的殷少卿。
此刻他靜靜然端坐在輦內,躲開了我的目光,含羞帶怯。
我的驚訝溜出了口:“呀……”
為首的女官對我行禮連帶著推開,對我身後的人說道:“快扶公主邊上去玩,下官們是急差。”
我捂著肚子笑個不停,紋竹連忙對我噓噓噓,便看著這承恩輦往甘露殿去了。
我口型誇張:“我的天呐,耶耶的病症好全了,可又能玩新花樣了?”
紋竹對我擠眉弄眼:“您彆亂說。奴婢聽說,最近召這殷少卿兩三回了。這其中可是有大說頭的……”
“什麼說頭?你個小壞蛋,老是吊我的饞。”
紋竹邪笑著對我附耳:“據說聖人的身子已然無礙,但是心裡頭有壓力,每逢和後妃們相處便總想著子嗣大事,因此事有不成。召一召男麵首,能緩心緒,便慢慢能夠人事了。”
我捂嘴竊笑:“嘿,厲害哇。這你也知道?”
紋竹抿嘴:“嗐,前幾日公主住在蘇府,有些事情沒聽到。這主意最開始,還是善生縣主兩夫婦推舉的名醫建議的。”
我捩目:“當真封了縣主。”
紋竹小聲:“這般出身能混到這份上的,就她一個。又有消息來了呢,說是五月到現在,月信遲遲不來,興許是有喜了。”
我牽了牽嘴角,打眼瞧見前頭黑影裡來了一隊宮人,遂笑道:“不僅她一個,還有德妃呢。”
我的話音剛落,德妃的聲音便朝我亮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