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世界裡不可能有牧場物語!
無儘虛空之中,哈裡斯飄飄搖搖地不知所止。
在他幾乎成為廢人的感官世界裡,早已無所謂什麼真實與否。他既看不見,也聽不見,既摸不到,也聞不到了。
但是某種超乎物質,直接作用於靈魂,作用於細胞的感覺給予了他指引。
那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感知,訊號斷斷續續,晦澀難懂。在這種感覺麵前,平凡的人類的法則、利益和情感都是無效的和沒有意義。
隻有一種令人發狂的,錐心刺骨的惡感從身體裡發出。那既是平整指甲旁的一根肉刺,也是光滑臉龐上的一粒膿瘡。既是整齊外壁外貼歪的牆磚,也是出門前對門鎖的無窮聯想。
每處肌膚,每根汗毛,每個細胞都在嘶嚎哭喊著,要離開這個地方,哪怕把靈魂賣給惡魔,將肉體托給屠夫,將生命投入冥河,也要用最快速度將自己解救出這個恐怖的世界裡。
“唔……哈……”
哈裡斯發出了絕望的聲音。重複了無數遍,早就融入身體本能的呼吸動作,都被身體的排異反應硬生生打斷。一口氣體就這麼卡在氣管中,如鯁在喉。
但是哈裡斯知道,這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最好的準備了。
通過封閉五感,他將自己打造成了行屍走肉般的空殼,外界恐怖的波動,惡心的聲音,引人癲狂的畫麵再也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原本,隻有先天失聰的瞎子,從未睜開過眼的聾子,和最最癡愚的狂人,才有福分在此享受那麼一刻鐘的自由。
除此之外,任何人類在這裡呆上一會兒,都被無序而醜惡的景象所折服,繼而發出瘋狂的嚎叫,墮入混沌的深淵,靈魂再也無法回歸到身體之中。
即便如此,身體細胞那絕望的尖嚎,是超脫了本能與理性,淩駕於一切條件非條件反射之上的本能。如果這個恐怖的存在,曾經在原始宇宙出現一秒,那麼這個世界除了癲狂與混沌再也不會有其他東西了。
那是一切有序之物的天敵,降臨在物質世界的最終災禍!
“最終災禍……”
哈裡斯在混沌的空間裡匍匐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控製著自己的肢體、呼吸、心跳,甚至連腦海中生出的念頭都被他強行掐斷,在細胞劇烈的疼痛、嚎叫感裡,進入一種無我無覺的虛無狀態裡。
“藥效快到了……”
“我要快點……想象一個……”
“聖印……”
哈裡斯的腦海宛如盛在巨碗中的大海,纖波不起又像是畫布上深黑色的天空,明淨無塵。隨後,他開始在腦海中勾勒起一個奇異的符號。
那個符號的存在時間超乎曆史學家的想象。可能類人猿第一次看見月亮發出吼叫的時候,就在地上畫著這樣的圖案;也可能在大洪水從大陸退去的那一天,就有人在泥裡畫出這樣的圖形。
從此,它遍布了部落的圖騰,水手的桅杆,野蠻人的紋身,教團的典籍,直到被聖靈教會供奉成為了救贖的標誌,廣為流傳。
佩蘭魔藥,從來都沒有緩慢生效緩慢恢複的說法。這些藥劑的效力如同海水般猛然退卻,露出了千瘡百孔的海岸。
可這個退卻迅速得像是海嘯前的退潮征兆。
哈裡斯腦海中的聖印剛剛成型,就感覺到無數嘈雜的聲音、破碎的畫麵、刺激的氣味、磅礴的壓力一瞬間又排山倒海般地傳來。
在他茫然睜眼的那一刻,眼前無限的黑暗裡,又一個比山還高大,比海還廣闊,比星球還浩瀚,比銀河還遼遠的不可名狀之物雌伏著,循著他的目光,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