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世界裡不可能有牧場物語!
這裡的聲音喧囂,但不吵鬨;這的景色單調,但不枯燥;這裡的氣候清冷,但不酷烈。孤零零的高山湖泊前冷風呼嘯,宛如明鏡的視野裡遠離了人類世界的嘈雜紛爭。
站在這裡,就能照見晝夜四時在這片世外不斷輪回的場麵,日升月落,群星璀璨,但高山之上,隻有永恒的蕭索枯寂,慰藉著勞於塵世的人心。
此時的湖邊孤單的墳墓前,正站著一個孤單的身影,略顯笨拙地往墳墓上壘著白色石頭,但因為身材魁梧,總會不小心導致另一處石塊掉落,宛如推石上山的微型西西弗斯,行為滑稽可笑。
但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毫不氣餒,仿佛在用一種虔誠的態度禮拜著什麼東西。
“你來了?”
貝特霍爾德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站在了鏡湖邊緣,魁梧的身影投射在了水麵上,將倒影拉得很長。
“你的手下呢!讓他們出來受死!”
上山的路上我殺心已起,下定決心要清理一切阻擋在我麵前的敵人。我幻想過許多的場麵,比如嚴陣以待、陷阱重重、十麵埋伏,卻沒想過會遇見單刀赴會的貝特霍爾德。
“我的手下死光了,我也受傷走不動了,薩卡姆把我扔在這裡等死。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貝特霍爾德有些狼狽地緊靠墳墓坐下,這時我才發現,他的半邊身體就像是打了響指後的滅霸。
從人物麵板上的狀態來看,布滿了“骨折”“瘀傷”“割傷”“內出血”等複雜症狀,也宛如斷頭台上的哥爾·d·羅傑,怪不得有著紫色“鬥士”特性的他,動作遲緩得像是一個垂暮老人。
換句話說,現在的他光是活著都屬於奇跡了,因為人物麵板上赫然寫著“距離失血死亡還有三個小時”的字樣。
此時此刻,貝特霍爾德臉上全是解脫般的平靜。
“你們真是不體恤孤寡老人啊。就連我給老朋友掃掃墓,你們這些年輕人都要阻攔嗎……”
冰冷的刀鋒貼緊他的咽喉,我冷笑道“我可沒見過雙手沾滿了鮮血,還有臉自稱孤寡老人的家夥!稱孤道寡放後麵點,你的陰謀我都察覺了,不需要再狡辯。告訴我,你到底在謀劃著什麼,否則下一秒你的人頭就會落地!”
火拳和土狼也一同上前,將刀刃抵近這個危險人物的脖子,但貝特霍爾德毫不掙紮地呆在原地,咳嗽了兩聲,麵帶痛苦地呼吸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相比我做的,你們才是最殘忍的不是嗎?我犯下了誤傷梅爾瓦的錯誤,因此竭儘全力在保護褐池部落,但你們把事情鬨得無法收場……一切都和我的期望背道而馳……不隻是你們……我至今仍不明白談判那晚,她為什麼堅持不接受我的提議,還要謊報襲擊驚走族人……”
他說的應該是褐池部落在山下被襲擊的當晚,也是長老奶奶不幸受傷的那天。
按照我如今對貝特霍爾德的了解,如果他那天真的想扣留一個老婦人,憑他的實力根本沒有失手的可能,想要滅口的話更不會隻打個半死。
所以我猜測的可能和他所說的差不多,應該是他有故意留手……
“那還真的是要多謝你了。”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貝特霍爾德又咳嗽了一陣,無奈地說“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但我是從來都不願傷害褐池部落任何人的……”
“但你將她們逼上了絕路!將整個草原逼上了絕路!”我反駁道。
而貝特霍爾德愣了一下,表情格外猙獰,“我彆無選擇!巨河部落需要糧食,整個草原都需要糧食,而隻有這裡有糧食!”
他咆哮道,“即便出於私情我能包庇他們,也沒辦法麵對部落裡餓著肚子的族人,讓他們自生自滅!這時候不是彆人死,就是自己的族人死!換成你在這個位置逼你做出選擇的時候,還能這麼大義凜然地指責彆人的立場嗎!”
我麵色冷冽地沒有說話,剛才占據了上風的貝特霍爾德卻越發蒼白,反而陷入了沉默當中。
因為我知道他說的這些話不是在問我,而是在反問自己。如果他像我一樣沒有立場,確實是可以十分光棍地偏袒一方,但久處權利核心的他早已無法超然,彆人也無法超然,失去了初心的人在做選擇,不管是哪一項,結果都是痛徹心扉。
貝特霍爾德兩眼無神地對著墳墓喃喃自語,似乎在和早就死去的亡靈對話著。
“從小梅爾瓦你都比我聰明,現在還一死了之躲在這裡,把問題都拋給了我……”
我默然片刻問道“……你們認識的?”
這語氣一看就知道兩人的關係匪淺。想不到這也有陳年狗糧!真是夠了啊!
貝特霍爾德仿佛陷入了回憶中,低聲說道“我六歲來到褐池部落時,還在當火種保管人的梅爾瓦和我就認識了……”
“你真是褐池部落賢王酋長的學生?”我問道。
但聽到這個名字,貝特霍爾德卻勃然大怒,“我和那個混蛋沒有任何關係!他是個叛徒!懦夫!大家都認為他是英雄,但我知道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騙子!”
火拳聽到著這些謾罵,忍不住開口反駁道“賢王酋長當年從輻射塵埃中拯救了部落!你如今將部落引入了四麵皆敵的絕境!憑什麼汙蔑這樣的英雄!”
我早就看出這家夥是賢王酋長的粉絲,如今偶像被汙蔑,忍不住就開啟了噴子模式。
但是貝特霍爾德冷笑著說道“當年的我和你一樣崇拜著他,認為這是能夠改變世界的英雄……但如果你像我一樣,親眼見證他在完全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的時刻退縮,因為害怕承擔罵名而放棄,你還會崇拜他嗎?你知道嗎!部落這幾十年來的困苦磨難,都是因他造成的!”
火拳臉色劇變被我趕緊攔住。貝特霍爾德如今一副要斷氣的樣子,這糟老頭子壞得很,我可不能被他碰瓷。
“改變世界?你這種父親崇拜破滅,因愛生恨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哪來的中二老頭嗎?”
火拳太菜了,陰陽怪氣還是得看我。
被我一一噴,貝特霍爾德的內傷越發嚴重了,激動的大喊之後隻能呆在原地喘氣,虛弱地說道,“你們不相信也很正常……如果不是我親眼見到,也不會相信的……在這座聖山裡,埋藏著足以改變世界的東西,隻要擁有它,將會成為比肩神明的存在……”
他艱難地伸出一支手指,朝著山下的草原,“你們知道嗎?山下的外來者都是登堂入室的小偷,將我們汙蔑為蠻夷……我們才是這個星球的合法所有者……我們是神明的血裔,是先祖的苗裔,是蒙塵於蠻荒的應許者……”
我噗嗤一聲忍不住笑場了。
貝特霍爾德惱怒地看著我,我趕緊擺手,“沒事你說……我在聽……撲哧……”
這個老頭越發地惱怒,虛弱地說道“哼!幾十年前險些毀滅星球文明的輻射塵埃,你以為是自然消失的嗎?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也不屑於跟他們解釋。但是我親眼見證了這場劫難是如何在那個男人的手上,被悄無聲息地控製住的……”
看到他認真的神情,我也不禁懷疑到底是我想象力不夠豐富,還是他的臆想症太過嚴重?
但是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一個剛剛邁入鐵器時代,如今差點全體餓死的部落文明,在幾十年前能夠解決全球性的輻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