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蛋的蛋白已完全凝固,蛋黃大部分也都基本成型,隻是中間有一點點的半透明凝膠狀。
蛋黃顏色外圍凝固淺黃,中間嫩的部分深黃,吃進嘴裡不僅入口軟嫩、蛋香味濃,溫潤留黃的蛋液也有益於人體攝取營養。
在饑餓下囫圇吃完了第一顆,快到味蕾還感覺不到美味就消失了,於是第二顆我先用舌尖勾起一點溏心、頂住上顎,輕輕的摩擦品味……
“好!”
就這煮蛋的手法雖然簡單,但是這份火候功夫,沒有長年的經驗積累,肯定做不到如此信手拈來。這時候才給我一碗米飯一碟醬油,我就能吃到撐。
穆奇老頭笑嘻嘻吃完兩個雞蛋,心滿意足地又泡回水裡。
“再辛苦的日子裡,也要給自己留下休息的時間呀,年輕人。”
穆奇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同時伸手從溫泉屋的角落摘下一朵小花。
“這是什麼?”我問道。
柔毛細枝的直立草莖上,頂著一串紫色花紋的小花。風鈴般的花朵上,點綴著片紫色的斑點,悄悄地像雜草般不起眼開著,卻疏離地搖晃在牆邊,綻放出嬌嫩的笑臉。
這不就是我昨天扔到水裡的花嗎?平時還沒注意,現在認真一看,已經頻見在整個山穀的溝溝壑壑,清淡的香味若有若無地飄滿了馬德斯山。
穆奇老頭表情豐富地說道“這可是好東西啊,夏天的屋子裡擺上一束,房屋就會有沁人心脾的味道,第二天醒來也特彆地精神……”
我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一個禿頂老頭,頂著晨光熹微在山上采花的美妙畫麵,即便身在溫泉中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畫麵太惡寒了,還讓我聯想起了某個白胡子jk和肌肉胡須水手服……
“好懷念啊,那時候牛羊種剛剛引進,牧場裡百廢待興,我一個人在這裡拚命工作,吃完晚飯就累到睡著。可是每天醒來,房屋裡就會看到這麼一束花……”
穆奇語氣唏噓地說道。
我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哦哦,不是你自己采的花啊……”
穆奇老頭無意識地拍打著身上,緩解老邁關節的酸痛,“是我的女兒。跟我來到島上的她才十歲,初到鄉下新奇無比,每天都蹦蹦跳跳,就和現在的梅一樣……”
說著說著,老人就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中。
我語氣猶豫地試探著問道“您的女兒……”
聽到這句話,我就發現穆奇老頭沉湎於記憶中的臉色,像被不小心被打翻染料的桌布一樣,陰沉和憤怒越來越濃重,將平日裡和善爽朗的老臉變得無比難看,每一條皺紋裡似乎都寫滿了惱怒。
“那個不孝女!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兩眼看著屋頂,任由雨絲滴落在頭頂上,“那個聽話的茱莉安已經不見了!那個會問爸爸辛不辛苦、為我采花、為我燒熱水、跟我一起跟牛羊聊天的茱莉安,已經是過去式了!”
他的形容詞還是很收斂,卻帶著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痛苦。
我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因為他激烈的反應而退縮。
因為我知道,這個老人的狀態是一種對過往創傷的自我保護,是某段回憶被不幸喚醒的痛苦,而在這之後,往往藏著一處時時刻刻在流血,撕心裂肺的傷口。
“老穆奇,快想想你還有梅。”我輕聲提醒道。
老穆奇沉默了下來,終於鬆開了手裡快要被捏斷的小花,從回憶裡醒了過來。
但是醒過來的那一刻,他的眼裡又是一種充滿了希冀的神采,並且將這股目光……
看向了我。
“馬庫斯,你一定要好好教導梅。”
他乾枯的手掌緊緊攥住了我的手,“我已經老了,我對茱莉安的教育也宣告失敗了,我又不想梅重蹈覆轍……她還小……”
可能是為了讓我用心教育梅,關於穆奇女兒的事情,他也在斷斷續續的獨白中告訴我了。
穆奇老頭四十歲才得女,在妻子過世之後,對於女兒更是極度地關愛,在五十歲那年,為了躲避混亂,才帶著女兒茱莉安遠離了紛擾的都市,來到礦石鎮上享受平靜的生活。
在經曆了立足開始的波折後,當時依然年富力強的穆奇成功培育出了優良牧種,經營起了蒸蒸日上的尤德爾牧場,也有餘財為上學年齡的女兒更好的教育。
於是在鎮上教堂完成了基礎教育後,茱莉安和迪克老板的女兒安佐,在二十歲那年一起被送往聯邦讀大學。
穆奇原本滿懷信心地等著女兒發回的消息,但在一年時間內竟然都石沉大海。
在迪克聯係上了女兒後才知道,半途肄業的安佐先去了一家公司任職,而成功入學的茱莉安卻在城市裡迷失了自我。
這是努力為女兒營造童話般生活的穆奇沒想到的。
在城市裡略有人脈的達特老板,陪同大發雷霆的穆奇去了趟聯邦,隻帶回來了一個繈褓中的女嬰。
再後來我就這個問題問過達特老板,他隻是搖了搖頭,說人的悲歡並不相通,隻是在那次旅途之後,原本年富力強的穆奇迅速老了下去,佝僂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並且發下毒誓不會離開、也不會讓梅離開這座島一步。
我沉默了一會兒,“穆奇,如果你能相信我,那麼梅的教育我一定會儘心儘力。我不能保證她會成為人中龍鳳,但是我一定會讓她貫徹正確的信念,長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大人!”
量子波動速讀聽說過沒有?我教出來的學生,頂多就是一天寫2000首詩,寫300受詞牌,寫15000字小說的程度罷了,離12歲開上瑪莎拉蒂還遠著。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
由於剛剛承接的重擔,我的腦海裡已經規劃著動用鎮上所有人脈,比如巴基爾教授、瑪麗、多特醫生這些專業人士,一同培養梅和優兩個孩子。
但是我忽然發現了溫泉屋邊上出現了奇怪的嗚嗚聲,即像是哭泣,又像是低沉的嘶吼……
想到旁邊近在咫尺的礦洞,我立馬坐不住了。
這個要死的地方可不要再出意外了!
我施展了魔法少女般的瞬間穿衣大發,拋下目瞪口呆的穆奇老頭跑出屋外,發現荒蕪的礦洞依舊波瀾不驚。
隻是邊上的草叢裡,臥倒著兩隻奇奇怪怪的灰色動物,正躺在地上打滾、用麵部在地上來回摩擦,還出現了酒醉狀態,發出呼嚕呼嚕聲的奇怪症狀。
兩張原本高冷貓臉,現在都是一副“喵生已經到達了巔峰”的神情……
“老穆奇……還未曾請教你手裡花的名字?”
看到披著浴袍就衝出來的老穆奇,我連忙問道。
“貓薄荷呀!”
老穆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