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老海狗似乎都沒聽清這個命令,“船長,您……您剛才說什麼……”
叼著煙鬥的船長隨手撇下臟兮兮的帽子,加強語氣、一字一頓地說了一遍。
“扔出去。”
老海狗佝僂的身體更加扭曲,仿佛手裡的包袱猛然變重了好幾倍。
從旅行袋未徹底拉上的口子能看到,一張稚嫩的臉正無知無覺地酣睡,眼角掛著一滴不太明顯的淚珠。
“船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這外麵,這外麵可是有……”
老海狗結結巴巴地說著。
船長拿起雙管獵槍,獰笑著說道“外麵有什麼我比你更清楚,但我更想知道船艙裡的事情……”
“老海狗,你再幫我算算,船上究竟是三十六個人,還是三十七個人?!”
老海狗的臉宛如覆上一層寒霜,闊口翕張囁嚅道“船長……您……在懷疑我?”
“哦?我不該懷疑你嗎?”
船長的語氣逐漸嚴厲,“從你刻意晚點遇到這幫人開始,總是會不經意地促使我按照地上騙子的話做……我認識你這麼久,也從沒想到你會有這麼深的心思……”
“船長,你誤會我了……我沒有任何私心……”
“我對你想什麼不感興趣!這條航線有問題你明白嗎?然而這麼多年跑海我早就明白了航線不會錯,犯錯的一定是人!”
老海狗全身癱軟地將手中包裹放在了地上,瞬間就被瘦弱的乘客瘋狂搶奪了回去。如果剛才是這樣的力道,不算強壯的老海狗根本搶不走旅行包。
隨後,船艙裡都是母親壓抑著的哽咽,和孩子驚醒後的抽泣。
“船長,我的兒子死了……”
“西恩尼斯先生告訴我,我的兒子死了……”
“我承認自己是個賭鬼、無賴、渣滓,沒有榮譽不懂忠誠的混蛋,但我兒子不是……”
老海狗兩眼空洞地抬眼,看著外麵的黑霧。
“他有美好的品德、豐富的學識,和超越了低賤血脈的意誌力。但是他死在了集中營,而我這個老糊塗卻活著……我真的沒有想到彆的,我隻是突然感覺,要救救孩子……”
格雷看著這一幕,頂著船長微眯視線的壓力說道,“船長,我們都擱淺遇難了,更應該團結起來想辦法求生才對,不能在內訌了。正好我懂一些急救知識,或許我可以先把地上躺著的先生救醒……我隻需要一個機會……”
船長蔑笑地看著他,“說得很好,但我勸你先停止輕易靠近的小動作,除非你想試試是你的拳快,還是我的槍快!”
格雷偷偷挪動的腳步連忙停止。
被束縛在這具身體之後,他一切超人的體魄似乎都失去了作用,隻剩一個飽經饑寒交迫的孱弱軀體。
“彆這麼緊張嘛,船長……”
格雷訕笑著往回挪動,“老大早就跟我說過七步以外,槍快……”
船長不屑地說道,“那七步以內呢?難不成就是拳快?”
格雷又貼牆行了個法式軍禮,趕緊解釋道“不不不,七步以內,槍又準又快!”
但就在這一瞬間,從人群裡翻滾而出一個禿頂的瘦弱身影,已經飛速掠過了癱坐在地老海狗的身邊,隨手就從他手中抽走那把腰刀,下一眨眼就閃現在了船長掉落在地帽子的附近。
隻見剛剛無恥的告密者,此刻化身頭頂旭日的刺客,鞋底踩在臟兮兮的帽子上,刃口斜上貼緊船長的絡腮胡子,微笑不語地看著他。
格雷終於停止行禮,撓了撓頭故作為難地說道,“不好意思被打斷了,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來著……哦哦對了,說到又準又快……”
格雷上前一步,在船長怒火噴薄的眼神中奪下雙管獵槍,手法嫻熟地退了子彈檢查了槍支的情況,隨即重新上膛指向了船長。
“你的槍很棒,可惜它現在屬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