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世界裡不可能有牧場物語!
電梯嗡嗡嗡地運行,到達了一樓黑漆漆的大廳。
“你好,到幾樓?”
電梯裡的年輕人懶散得不像話,斜靠在電梯裡,和馬庫斯正麵相遇。
“呃……我也不知道。”
對方艱難地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
“找關先生的吧?那就五樓。”
眨眼間,樓層鍵已經按了下去。
“呃……謝謝。”
見到裡麵的人竟然不走出來,馬庫斯也不知道怎麼理解這個行為。這人總不會是專程坐電梯下來接他的吧?
那這人得……
多無聊?
“不客氣。”
懶散的年輕人隨即收回了手,似乎連再抬起一秒都嫌累。
馬庫斯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懶散,估計他也不會有和自己搭腔的心情。
兩個人沉默著隨電梯緩緩爬升,宛如巨獸喉管裡逃竄的小甲蟲。
在電梯裡的時間比想象更漫長。
馬庫斯已經無聊到閱讀電梯須知和定期檢修表,並試圖辨認上麵的人簽的到底是什麼名字。
頭頂小風扇悶悶地吹著風,股不進一絲的新鮮空氣,也吹不散兩人的尷尬氣氛。
叮。
恍惚間,電梯門已經緩緩打開了。
從一樓到五樓。
還是一樣的黑漆漆環境,仿佛燈被人特意掐滅,為一切披拂上一層黑布。
與唯一亮燈的電梯內相比,外麵實在是沒有讓人邁步的欲望。
“出去左轉。”
年輕人懶散的聲音響起。
“什麼?”
但等馬庫斯轉頭回問的時候,他卻隻管兩眼斜瞟、雙唇緊閉,仿佛從未開口。
馬庫斯開始盯著對方,想確定剛才是不是幻覺。
這幾秒的努力,終於讓懶散的年輕人有了反應——或許他也發現了和順嘴把話說完相比,還是應對彆人的凝視更費神累人。
“我是說,關先生就在那邊,轉過去就看到了。”
電梯門緩緩關上,燈光慢慢退入其中,最後隻剩下門縫裡的星星點點、螢火蟲般飛向了更高的樓層。
眼前是孑然一身的黑暗。
黑暗的走廊沒有聲響。
安靜得過了頭。
隻有一間間的辦公室門或開或掩,上麵的去向牌情況不明。其中開門的辦公室透過黑暗,似乎能看見更加黑暗的窗外。
但在走廊的儘頭,有一處卻亮著明燈,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
是敲擊鍵盤的節奏。
馬庫斯心想,怪不得說轉過去就看到了,畢竟趨光是一切晝行動物的本能。
馬庫斯快步穿過黑洞洞的走廊,無視了無燈房間裡窸窸窣窣的怪響。或許是風吹,或許不是,誰知道呢?
麵朝著光亮迅速走去,腳步卻在門口停了下來。
馬庫斯在想,他是應該直接開口詢問,還是先敲門提示,又或者輕輕咳嗽兩聲假裝好友上線?
“進來吧,都看見你了。”
疲憊的聲音傳了出來,直接喊破他的存在。
馬庫斯尷尬地回頭,才發現他站在燈光傾瀉出來的位置,無疑會在他身上打下陰影。
屋子裡是三張辦公桌,都擺著一台半新不舊的電腦,但前後兩張都擺滿雜物,隻有中間那張有人的身影。
坐下的高度,加上隔斷影響,馬庫斯看不見對方具體模樣。
“呃……關先生?”
但對方先不耐煩地說道著。
“叫我小關就行了。這麼晚了辦什麼業務?”
馬庫斯一時語塞。
“資料帶了沒?”
馬庫斯繼續語塞。
“聽不見?彆在這裡耍賴啊……”
馬庫斯持續掉線中。
“這都下班了你知道嗎?”
馬庫斯觸到了阿賴耶識邊緣!
“我就算不管你,你也投訴不了我的……”
嘴上這麼說著,對方卻明顯是色厲內荏,從桌子後麵遞出來一張表和一支筆。
“算我倒黴,你先去那邊坐著填吧。鉛筆畫圈的必填,不會寫著先放著,不會寫名字就按個手印。”
“得嘞。”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馬庫斯向來擅長相麵識人——就衝這驚鴻一瞥的發際線,聽他的準沒錯!
馬庫斯老老實實地在第一張桌子坐了下來,抓起筆填起了表格。
隻是一份普通的表格,從姓名、性彆開始到職業、籍貫、履曆,並不會比一份求職報告更複雜,至少不需要瞎編一係列的榮譽獎項。
馬庫斯迅速地填寫了一半,忽然發現這張桌子上,還有幾張散落的表格倒扣著,表樣似乎和他填的一樣。
出於好奇,馬庫斯撿起了這幾張表,發現都是填了一半的東西,字跡潦草無比,仿佛寫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更奇怪的是,這三張表都被塗塗改改好多次,姓名這欄更是重災區,黑墨塗遍了整個欄格。
好家夥這是個俄羅斯人?
哦不對,這個姓趙……
呃,這人到底叫什麼?
趙洲?
趙浺?
趙湘?
為什麼三張表會有三個名字?
“那是趙淵。現在連文盲都來辦業務,真的是離譜。”
接過馬庫斯的填表,座位上埋頭乾活的關先生吐槽道,隨即檢查起了各個欄次。
馬庫斯好奇地說道“他也是來辦這個業務的?”
關先生……叫小關也行,略帶疲憊地說道“不太一樣,他的業務更複雜,我都打算下班了……”
說到這裡,小關忽然拿起筆刷刷地用黑筆畫了大叉。
“重填,這欄填錯了。”
“……不會吧?”
馬庫斯狐疑地接過表格,發現被打叉的是出身一欄,而他原本寫的是“礦石鎮,礦石牧場。”
“不然這個要寫什麼?”
小關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
“呃……不然寫群眾?貧農?……小布爾什維克?總不會說我是富農成分吧?冤枉啊,我的家裡連正經床都沒有,也沒有雇工啊……”
小關停止了敲擊鍵盤,無奈地站起身,接過表格解釋道。
“是書名……想辦業務總得告訴我從哪兒來的吧。”
馬庫斯有些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麻煩告訴我下……什麼叫書名?”
“就是你來的……”
小關還想說話,卻猛然頓住,“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馬庫斯有些尷尬,“確實不知道……這欄不填會影響業務嗎?”
“不是影不影響業務的問題,它是那種……很特彆的那種……”
小關澀聲抬頭道,顯出了濃重的黑眼圈,“關鍵是……那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馬庫斯摸了摸腦袋。
“我對著自己腦袋開了一槍,醒來就到這邊了。”
“……你給我來一槍得了。”
…………
兩個人坐在了房間裡的沙發上,麵麵相覷,誰都摸不清對方的路數。
“你說你叫什麼?我幫你查查信息。”
“馬庫斯。”
小關站了起來,在電腦上一陣操作後抬頭問道。
“九曲大王峰的武夷派馬庫斯師傅?”
“不,我今年二十七歲,是個農場主。”
小關又是一陣操作搜索。
“芬裡斯星第六軍團的馬庫斯上校?”
“不,我隻是鎮上的代理警長。”
小關怒視了他一眼,悶頭查詢。
“住在加林塔的馬庫斯仙人?”
“那是什麼鬼東西啊,種仙豆的人可不能算農民你知道嗎,我不會承認的!”
“那不可能啊……就這三個姓馬的……嗯……這邊還有一個文件夾,但這裡存的是廢稿啊……”
仿佛發現了新大陸,小關突然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盯著屏幕,握著鼠標的手指都顫抖了起來。
“六百多章?是誰寫了這麼多?!這裡麵明明就是隻有一個開頭,早就被編輯退了的廢稿!”
馬庫斯連忙湊了上去,發現打開的文檔上標題是一串,大概兩個屏幕才擱得下的名字……
《邊緣世界裡不可能有牧場物語》!
小關正緊張地拖動著滾動條,一目十行地略過林立的標題,直接來到最後一章的末尾,盯著上麵的一行大字,眼裡徹底的茫然失措。
我,馬庫斯,決定赴死。
這行字孤零零地墜在末尾,底下跳動的光標時隱時現,就像藏入一處暗不見底的深淵,意識在這裡會自由落體,永久墜沉。
“小關?”
對方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