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載湉?
而後,是範長祿的聲音劃破了這夜色寂寂,他身在門外,語氣如往常一般的恭敬,低聲問道“珍小主可在屋子裡麵?”
白歌把手裡托著的燈盞悄然放在案上,迅速朝門邊走去,腳步倏倏兩聲,隔著門紗答道“自然在。”
範長祿道“不知小主可睡下了?”
白歌回望了我一眼,我朝她點了點頭。她照實答“還未,”又問,“不知範公公深夜前來有何事嗎?”
範長祿道“皇上遣奴才來請小主過去養心殿一趟。”
我聽了,忙擱下筆,走到鏡子前,對著理了理發鬢,挑了一支累絲嵌珠寶金釵為素華發髻青絲上增添了些許顏色,釵頭是盆景式的紋飾,鏨刻有花葉蝴蝶圖案,釵柄銜接處牽著紅寶石,兩端花葉出嵌著藍寶石,華麗異常。這支朱釵是載湉私下裡贈與我的,白日裡從不敢簪戴,覺得太過招搖。而此刻已夜深人靜時分,所到之處應該也少有人來往,一時戴著便也無不可了。
白歌匆匆回了一句“還請範公公稍等,小主已在準備了。”之後,便趕著過來幫我整了整衣物,再係上了紗絮披風,吹滅了燈火,扶著我拉門走出。
鶯兒、鵲兒已經休息,隻有高萬枝臥在廊下守夜,見我出來,他忙打了個千兒,問“小主這會子了還要去哪裡?”
範長祿小聲道“皇上請珍小主過養心殿一趟。”
高萬枝微笑說“原來是皇上啊,”舒了舒眉,又問我,“要不要奴才把常泰叫起來陪著小主去?”
我笑了笑,搖頭說“不用了,你在這好好守著就行。”
高萬枝道了“是。”
我隨著範長祿出了景仁宮,一邊走,一邊問“皇上有事?”
範長祿嘴角含著絲笑,“皇上找小主必定是思念小主,還能有什麼事?”
我麵上霎地一燙,心裡慶幸著還好現在夜深燈暗,旁人看不出我的異樣,不由地略略低了頭,趕緊轉了話題道“白日裡,誌銳什麼時候出宮的?”
範長祿想了會子,說“大概是小主離去後的一個時辰左右。”
我心裡細細揣度著,這個時候載湉找我一定不是為了男女之間的風花雪月之事,但除了這些以外,還能有什麼事情呢?
不會還是關於北洋水師的事情吧?
又或者是傍晚時分在與誌銳的攀談中得知了什麼更加令人煩擾的事情?
到了殿前,範長祿側立在一邊,悄聲說“小主進去吧,皇上就在裡麵。”
我看了看範長祿問“皇上一個人在裡麵?”
範長祿點頭,“是,皇上處理事情時不喜歡奴才們總是跟著。”
我“嗯”了一聲,走進屋子裡頭,熟悉的龍涎香隱約浮在花香中,兜頭兜腦,熏得人一陣心醉,我輕輕走近載湉,裝作要給熏爐添香的樣子,端起碧甕,舀起小小的一勺棕色粉末,一麵著手把香粉細細地鋪滿爐底,一麵快速地瞄了一眼載湉正在看著的書卷,上頭密密麻麻的全是花體英文還有一些用毛筆做出的標注。
原來載湉是在學習英文。
我看著載湉一手托著額頭煩惱的樣子,不由地撇了撇嘴,聳了聳肩,慢慢退到一邊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