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英一直站在慈禧身邊,聽言忙哈腰道:“奴才去叫人把簾子放下來。”
慈禧道:“嗯。”一會兒,李蓮英便悄摸的使喚榮兒把明窗上勾著的夏紅錦花簇金軟紗薄翼卷簾放了下來,隔住爛漫的光色,落了一屋霏霏殷紅的影子,恍惚如妖冶的紅牡丹煉製出朱砂顏色,攝人心魄。
慈禧舉起瑪瑙杯,輕輕嗅一縷清然如山水蒼翠的茶香,緩緩道:“去,把皇帝叫來。”
李蓮英答:“是。”走時還暗戳戳地笑瞥了我一眼,才匆匆去了。
我一怔後,又義正言辭說:“奴才的事情,何必去煩擾皇上。”
慈禧淺淺一笑,“你的事,就是後宮的事,皇帝若連後宮諸事都無法平衡妥善的話,何以能管好天下,需知後宮前朝本就息息相關。”
我似笑非笑,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句一直想說的話:“敢問老佛爺,奴才犯了大清律中的哪一條?”
慈禧眼睛中透出無限森冷,“以上犯下,其罪當誅。珍嬪,你可知道,就憑你現在的態度,哀家就能定你死罪。”
我道:“奴才隻要一個理字,若是老佛爺能說出奴才喜歡照相到底犯了大清律的哪一條罪狀,奴才甘願受任何責罰。”
慈禧聽得此話,臉色大變,指著我嗔喝道:“你個不識好歹的東西!”
我一驚,子玉忙跪過來道:“老佛爺息怒,珍嬪年紀還小,不懂事,還求老佛爺饒恕珍嬪這一次。”
慈禧瞪著我,“如此尊卑無序,沒大沒小,行為舉止一點教養都沒有,哀家以前真是錯看你了,還以為你機靈聰明,孺子可教,能明白哀家的苦心!”
我看一眼隆裕,外頭花草盛開燦爛,她的笑意晏晏如輕浮藻花,“奴才並非尊卑無序,隻是受不了被欲加之罪而已。”
隆裕笑吟吟道:“老佛爺,珍嬪原是被皇上寵壞了,忘記了宮中規矩森嚴,責罰駭人,連著瑾嬪也不把本宮這個皇後放在眼裡,”子玉麵色微微一顫,隆裕已然忍不住笑開,“不如給他他拉家的兩位妹妹一點小小的教訓?”
子玉求告道:“奴才一直循規蹈矩,並未犯過任何錯處,求老佛爺開恩。”
我一把拉起正在磕頭的子玉,強色道:“奴才一人做事一人擔,如果皇後娘娘一定要責罰一人才能消氣的話,奴才甘願受罰。隻是姐姐並無錯處,還請老佛爺公正一些,放過姐姐。”
慈禧看著我,點頭說:“好,哀家就成全你,也趁此機會好好教導教導你。”
隆裕似乎不滿足,還要再說,載湉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屋子裡一眾宮女的目光皆被點亮,像是暗夜裡生起的銀河璀璨,行禮過後,載湉跪在慈禧麵前,“兒臣給老佛爺請安。”
慈禧“嗯”了一聲,沉聲道:“今兒擾著皇帝了。”
載湉道:“並未,”側目輕輕瞧了我一眼,又轉臉問,“不知老佛爺找兒臣過來所謂何事?”
慈禧語氣低沉如晚暮黑壓壓一片,道:“原是你自己後宮裡的事,還要勞哀家替你主持,你害不害臊?!”
載湉起身看著隆裕問:“究竟何事?”
隆裕浮聲道:“珍嬪在絳雪軒照相。”
載湉不解道:“這又怎麼了?”
隆裕眸光一掙,急急道:“皇上難道不知道照相機乃淫巧之物嗎?”又道:“照相會奪去人靈魂,損害陽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