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淩此時也半跪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將淵祭劍插入了地麵才勉強穩住身形。
她的狀態也是差到了極致。
趴在她身旁的阿碧也是半眯著眼睛。
畢竟這是位金丹境修士啊。
常淩看著那道在半空中的身影轟的一聲砸落在地上。
一位苦苦修行了百年的金丹境修士,就此殞命。
常淩急忙將儲物法器裡的丹藥拿出來,大口大口地服下,一道道精純的力量在她的身體裡化開,加上她可怖的恢複能力,才勉強的使她身上傷口流血的速度漸漸的慢了下來。
饒是這般,她也成為了一個‘血人’。
最後還是憑著運氣、阿碧和那名金丹境修士的大意,才勉強取得了個勝利。
分魂這招式常淩也不是第一次用了,不過卻是,次次都是一如既往地出其不意。
這倒也不能怪其他修士,畢竟在他們的固有認知裡,人的神魂不可分割,無論是禦劍還是施法,一魂二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可能正是因為這名金丹境修士不大意,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麵前的常淩身上,這才讓身後的赤霄劍有機可乘。
反正這密林已經被這金丹境修士的法器籠罩,常淩索性也就借著這機會,在這裡暫時的調息一會兒。
她的身體狀態糟糕的很。
可是她也沒有太多喘息的機會。
常淩拖著疲憊的身軀向前走了幾步,彎下腰,開始‘摸屍’。
金丹境修士的財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常淩卻是第一次沒有因著麵前大把的靈石和物資而欣喜。
她隻感覺徹頭徹尾的疲憊。
這條逃亡的路,她到底還要走多遠。
她連一句‘為什麼’都不知道該說給誰聽。
常淩收拾好東西,緩緩站起身,將阿碧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幸而剛才這名修士的術法將地麵翻得格外淩亂,常淩倒是頗為輕易地就用泥土將他的屍身掩埋。
這是她的善心唯一能做到的一件事情。
畢竟在想要殺害她的人麵前,心慈手軟才是她最大的索命咒。
常淩急匆匆的離開了這處打鬥的地方,她也不知道這名金丹境修士的法器到底能掩蓋氣息掩蓋多久,無論趕來這兒的是正道修士還是魔修邪修,都是她棘手的敵人。
說是急匆匆,她也就是勉強坐在飛劍之上,神行符貼上,感受著迎麵的風,都讓常淩渾身上下的傷口不斷地陣痛著。
金丹境修士的法術,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風刃切割而已。
偶有鑽進她皮肉裡的風刃,將裡麵的血肉層層的攪爛。
而後,一點點的恢複,同樣也是疼痛將常淩一點點淩遲的過程。
幸運的是在她的神識探查範圍之內,並沒有什麼修士出現,剛才同那名金丹境修士的戰鬥雖然驚險,其實也沒過去多久,不到一個時辰,常淩仍是離尋找她的主力軍——那群凝神境修士有著一定的距離的。
識海之中,她的神魂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光團。
因著她抱住這殘魂光團,她身邊的黑霧都被驅散了幾分。
不,也許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似乎在自己的神魂之上捕捉到了偶然閃過的金光。
是那些臨城的凡人們獲救了嗎。
常淩的嘴角忍不住的帶上了幾分笑意。
真好。
一邊笑著,她一邊勉強的抬起袖子,擦拭著不經意間流出的鮮血。
常淩強撐著意識,繼續的向前奔行著。
至少還得再拉開一定的距離,她才可以找個地方好好的療傷。
勉強支撐了兩三個時辰,常淩不得不停落在地麵上。
幽州的大地上,可謂是‘寸草不生’,生長的樹木都是漆黑的,還有那些匍匐在地麵上的黑色矮草,常淩也是換上了一件黑色法袍,將陣旗布置在自己的身旁,急忙盤腿做好,手中攥著塊中品靈石,靈力在她的體內不斷地運轉著。
與此同時,識海之中,她的神魂也緊緊地抱著那光團,可是眼前還是不知不覺出現了層層疊疊的幻境。
與其說幻境,不如說是過往。
一個男子的一生,緩緩地在她眼前展現著。
天生八脈皆通,被路過的仙人收為弟子。
可是這所謂的仙人不過是尋些根骨好的凡人來煉製傀儡的邪修。
因著他年紀尚小,人又頗為機靈,這名邪修就將他帶在身邊,幫他做些基礎瑣碎的事情。
他總是在那名邪修修行的時候,悄悄地趴在門外觀看著。
他不知道什麼心法,不知道什麼靈力的運轉方向。
他隻能照葫蘆畫瓢一般的,學著那人的動作,大多數時間都是他身體各處傳來疼痛。
最嚴重的時候,竟然連經脈都崩壞了幾根。
可能是因為上天眷顧,加上他天資實在是卓越,倒也真給他摸索出了一些門道。
終於到了那名邪修將刀子對準他的時候,九歲的他毫不留情的殺死了這個同自己朝夕相伴的‘師傅’。
繼承了這名邪修留下的功法和法寶靈石之後,他也順理成章地走上了這條路。
最可悲的是,很長一段時間,他認為自己所走的路就是世間正道。
功法上寫的多好啊,修行如逆水行舟,大家都是浩渺江麵上的泛舟人,機緣就那麼多,想要自己更進一步,往往彆人溺水而亡了,才更容易些吧。
人生苦短,隨心縱欲。
在掌握了一些力量之後,他也度過了渾渾噩噩的一段時間。
直到他偶然一次在一個秘境裡,見到了那些仙袂飄飄高高在上的正道修士們。
他們克製,他們仁慈。
所以他們注定鬥不過他。
在他出其不意的斬下那一顆顆高傲的頭顱的時候,強烈的空虛感也一直將他緊緊地包圍著。
天知道他有多羨慕他們。
他每天都要為了活著、為了靈石不斷地爭鬥廝殺著,他隻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是他們需要憂心的僅僅隻是可能受到師長恨鐵不成鋼的‘責罰’,他們可以說人活著要有意義要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