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淩來到燕州,整整十年了。
這是怎樣的一個數字呢?
僅僅隻是一名高階修士閉關體悟一次的時間。
卻是整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無數次的掙紮與苦痛。
起先,常淩還會算著時間,可是後來她發現時間對於她來說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一切似乎都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若不是阿碧的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在燕州除魔十年了。
修士的修為達到了金丹境之後,容貌就不會隨著時間變化了。
常淩一直處於凝神境巔峰的水平,加之先前年歲尚小本來就處於生長的時候,十年的時間,讓她從一個單薄的少女,成為了背著長劍步履堅定的寡言女子。
個子高了些,身量還是如同先前一般的單薄,但是眼神卻是鋒利的緊。
不同於十年或者更久之前,少女明亮的雙眼,現在她對於一切似乎都是淡漠的緊。
她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她實在是沒力氣了。
長久處於高壓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挺過來的。
先前隻聽說修士進入凝神境之後已經不需要同凡人一樣進食和睡眠,可是原來這‘不需要’是有時限的。
很長一段時間,常淩感受到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叫囂著饑餓與疲憊。
儲物法器裡那些丹藥,竟然是被她拿來像飯食一樣起到填飽肚子的作用。
畢竟燕州,幾乎已經沒有可以吃的東西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魔靈因為得不到生氣的滋養而選擇沉睡,燕州的魔氣濃度越來越高,常淩每次都得運轉靈力好久,才能勉強將體內的魔氣驅逐一二。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體內還是不可避免的有著魔氣的殘留。
似乎一定濃度的魔氣在她的體內並沒有辦法影響到她的神智,但是在潛移默化之前卻發揮著它的作用。
常淩感覺自身的體質被增強了。
就如同那些被魔氣浸染的人得到的強化一樣,常淩對於痛楚的感覺越來越淡薄,雖然修為沒有提升,但是一招一式的速度和力量都有著不小的提升。
最為可怕的是,常淩在斬殺魔靈的時候,在他們生命的最後魔氣消散的時候,看到他們恢複原本的模樣,她心裡也沒有什麼波瀾了。
似乎無論死在她劍下的是魔靈還是人,都不那麼重要了。
常淩偶然的驚覺,隻得一次次的不斷的在心中提醒自己。
她還是個人。
她應當是個有血有肉,有各種情感,會疼痛會難過會悲傷的人。
也可能是身體裡逐漸有了些魔氣,加上顧雲熙先前給的項鏈,常淩稍作偽裝,就可以巧妙的避開已經將她視為同類的魔靈們。
魔靈和魔靈的碰麵,畢竟雙方沒有了對於生氣的渴求,加上長久沒有進食的虛弱,很少有魔靈會主動向常淩這樣弱小的同類出手的。
甚至有的時候,常淩也忍不住的懷疑,在修真界的評判標準裡,自己是不是已經是個魔靈了。
畢竟在燕州這樣久,她從未見過同自己一般的人。
日複一日的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常淩沉默著繼續換著暫時棲居的位置。
殘破的廢墟之中依稀能夠看清當年這些建築的宏偉,僅僅隻是十年時間,屍骨和殘垣上就已經是厚厚灰塵,爬滿了青苔。
不,對於在濃鬱魔氣之下生長著的植物,稱為灰苔更為合適。
十年過去了,落月還是沒有醒來,為了避免阿碧被魔氣沾染,常淩也沒沒有把它從儲物法器裡放出來,隻是偶爾講它的神魂拉近識海,似乎神魂之間的觸碰也帶了幾分溫度。
在這個也許可以被稱為紀念日的日子,常淩同往常一樣,儘量的避開了早已經異變的植物,如同這天地間再普通不過的灰色生靈一般,開啟著新一天的求生。
今日運氣不錯,遇見了兩個落單的魔靈,在灰色的大石背後陷入著沉睡,如果不仔細觀察,怕是輕易就會錯過。
常淩輕車熟路地走上前去,沉睡的魔靈總是下意識地卷成一團,藏起自己的心竅。
她悄悄的走上去,感應了一下這魔靈身上的魔氣之後,猛的出手將他整個身子展開,在那一雙灰色的眸子尚未完全睜開的時候,手中的淵祭劍就貫穿了他的胸膛。
正正好好,不偏不倚。
在燕州呆了這麼些日子,彆的不說,至少紮心竅這件事情常淩是無比的熟練了。
處理完這倆魔靈,常淩隨意地將他們的枯骨一丟,整個人就縮在了先前那大石頭背後。
所謂的尋找新的棲居地,沒什麼比彆的魔靈‘居住’的地方更好的了。
常淩坐下之後,急忙開始運轉劍經最基礎的心法。
到了這時,她也不得不感歎劍經的強大,能夠不斷的驅逐魔氣活到今日,離不開她身上這功法。
心法在體內運轉了一周天之後,常淩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所幸的是,這些魔氣本來就來源於早已經隕落的魔族,上限是固定的,現在這個濃度已經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也隻能隻減不增。
倘若那道屏障撤去,對於整個大陸來說,應當麵臨的隻是有些渾濁的空氣而已。
明明是眾人合力很容易就能跨過的一場災難呢。
何至於廢了燕州,廢了燕州的億萬生靈。
在燕州的不知道多少天,常淩突然反應過來,自從青州一彆之後,顧司玉應當是回到了燕州。
憑她的性子……
常淩執意來到了昔日的顧家附近,仔仔細細的搜索了一番,毫無收獲的同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感到慶幸。
幸好,幸好。
倘若他們那些人都能夠好好活著該多好。
…………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天,常淩在一次‘刺殺’之中,沒能敵過那魔靈,整個人被掀翻了,順便還驚醒了不少在附近沉睡著的魔靈。
淩風身法瞬間運轉到極致,常淩在腦海中飛速回憶著,先前了路過時看到哪兒還有魔靈在沉睡。
對於這種突發情況,她處理起來已經有些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