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禹豐街上,從此再也不見那鮮衣怒馬的少年朗意氣風發的身影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跟一個守陵的屁關係沒有。
翌日。
餘琛美滋滋從床上爬起來,熬了點兒粥,叫乾活兒回來的青浣來吃。
這小丫頭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兒,精神不太好,餘琛一問,她說是昨晚做了夢,夢裡有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教她讀書寫字,還跟她說了很多的事兒,說她有讀書的天賦,說她要去那聽都沒聽過的合德書院,說她要去找一個叫趙如鬆的人……
等等。
回想起昨晚文聖跟自己要一具紙人兒身軀的事兒,餘琛當即就明白過來。
——這他娘的才不是夢。
這老頭子不曉得是不是求才心切,已經等不及了,自個兒去教青浣了。
但餘琛也沒多嘴,隻是安慰了她兩句,早飯便吃完了。
吃完以後,餘琛回到房裡,換上那守陵人的衣裳,帶上玉牌,上上下下把自個兒打理了一番。
因為今兒啊,是個大日子。
啥日子呢?
大夏文聖出殯的日子!
正午時分,浩浩蕩蕩的隊伍,一路從官府出發,敲鑼打鼓,點香燃蠟,奏樂哀歌,上了這明山萬家陵來。
前有金陵城衛披甲互送,後有書院學子三千跟隨,紛紛低頭垂目,麵容悲戚,黯然神傷。
隊伍中間,趙如鬆等一眾弟子捧著文聖的遺像,靜靜走著,後麵則是一個個氣勢不凡的家夥。
“那個子很高的中年人,就是州牧,這金陵,他說了算。”
“那個送喪都背著劍的,叫楊羸,是監地司的司命,那跟你以前來金陵的楊清風就是他後輩。”
“那個壯得像牛一樣的是神武王,這小子一直和老夫不對付,沒想到竟來參加老夫的葬禮了。”
“那一堆兒,是各個道觀的人——這些家夥怕是巴不得我死,現在還裝出這幅模樣,假惺惺的。”
“那些個,就是金陵八大司的一個個司命了,分管金陵各方事物……”
“……”
餘琛低著頭,看著浩浩蕩蕩的人群,聽著耳邊文聖的喋喋不休的介紹。
隻感覺……有點彆扭。
聽一個死人介紹參加他本人葬禮的成員……這無論放在哪兒都是相當炸裂的。
恢宏的葬禮,搞了整整大半天,那些個大人物,方才下了山去。
隻有趙如鬆留下來,走進屋子裡,問餘琛這看墳的日子可還過得慣。
他本意是想,倘若餘琛說遭不住,就給他安排另外的差事兒去,但沒想到餘琛直說這活兒簡直好得不得了。
趙如鬆也就作罷,說有啥事兒以後可以去稽查司和合德書院找他。
末了,就要下山去。
但餘琛突然叫住他,又把青浣叫出來,把昨晚青浣做的夢都說了。
趙如鬆望著眼前這個臟兮兮的小丫頭,眉頭一皺,問:“姑娘,你說那個夢中教你讀書識字兒、且讓伱來找我的的老人,你可認識?”
青浣老老實實搖頭:“回稟大人,青浣並不認識,但他老人家的樣貌……”
“樣貌怎麼了?”趙如鬆問。
“和今日您捧著的遺像上的那位……一模一樣。”青浣小心翼翼道。
那一刻,仿若平地驚雷,趙如鬆隻感覺腦門兒嗡嗡作響!
連問那老人還說了什麼。
青浣就一五一十說了。
說那老人說她乃是什麼文曲靈根,讓她進什麼合德書院,讓她修行文之一道。
越聽,趙如鬆越感覺不太對勁兒。
心說這小丫頭不會是騙人的吧?
直到青浣支支吾吾把另外一件事兒說出來。
她說啊,那老人告訴她,趙如鬆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夢遺,惶恐不已,還特地一大早就跑去問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病……
聽完,餘琛表示很難忍住不笑。
趙如鬆則是尷尬之餘,心頭充滿震撼!
這事兒,的確有,甚至記憶深刻,而且……隻有他和文聖倆人曉得!
莫不是老師當真托夢這這個小姑娘了?!
這一來,趙如鬆心裡,已是信了。
對青浣的態度,也是變得翻天覆地。
要說原本隻是出於讀書人的禮貌和素養,這會兒,就已經完全是看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了。
連讓青浣收拾東西跟他下山,按照老師的意思去合德書院!
青浣做夢也沒想到,一個夢,就讓她得身份即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既有惶恐,也有期盼,還有幾分不舍。
她看向餘琛。
雖然這個頂頭上司沒來幾天,到對於青浣而言,無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溫和,善良,仁慈,做飯好吃,是個變態……
雖然可能中間混進去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但總體來說,對於願意幫自個兒隱瞞殺人之事還給自己做飯的餘琛,青浣心頭,無比尊敬。
如今突然就要走了,自然不舍。
餘琛倒是看得開,擺了擺手,開玩笑說以後青浣發達了可彆忘了自個兒。
哪兒知這丫頭當了真,淚眼婆娑地重重一點頭!
才依依不舍地收拾好東西,跟著趙如鬆,一步三回頭地下山了。
同時,趙如鬆也告訴餘琛,鐘鼓司的人過兩天會派新的雜役來。
當然,若是餘琛有合適人選,也可以直接帶到鐘鼓司去。
等倆人走後,餘琛才往椅子上一躺,有些無奈地看向一旁的文聖。
“我說,老頭子,咱當了快十年的看墳人了,這種事兒……真沒乾過。”
他撓了撓頭,
“咱是有職業操守的。”
“絕不會去挖墳。”
“還是挖堂堂大夏文聖的墳……咱這隻是想想,就腦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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