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姬丘,主打的就是一個義字兒!倘若他在場,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弟兄和嫂子被惡人活活打死而不拚命?隻能因為一個原因,他當時的確拚命了,然後被一同打死了。
而倘若他活著,命案發生後,他又不曉得厲命身份,為何不去報官而是來找餘琛?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是鬼魂一條,神智並不完整,又留下遺願,所以被度人經所吸引,上了萬家陵來。
還有他和餘琛一起去找厲家父子複仇,他明明就站在旁邊兒,但人家卻就是看不到他,因為……人鬼殊途!
從遇見餘琛的那一刻起,姬丘就已經不是人,是鬼!
轟!
好似天雷震響!
姬丘腦子裡炸開!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和忽略了的記憶,好似潮水一般翻湧而來!
怔怔良久以後,他目露明悟之色。
“咱……已經死了?”
那天晚上,他應大通武館館主之約,前往一聚,吃了很多肉,喝了很多酒。
後來不速惡客登門,厲命非要比武,但又輸給大通武館館主,惱羞成怒之下使用他爹給防身的法器攻來!
館主危急,夫人與姬丘一同阻攔!
最後雙雙殞命!
那一晚,他們仨兒,連同那館主夫人肚裡的孩子,都死了!
這,才是真相!
“真如那……大夢一場!”
將一切都明悟過來以後,姬丘做回守陵屋子的門坎兒上,苦笑開口。
餘琛坐在門內,他坐在門外。
淺淺的門坎,就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翌日故人,今再相見,已是生死相隔,人鬼殊途。
“怪不得哩,咱總感覺這幾天昏昏沉沉的……”姬丘哈了一聲,問餘琛:“看墳的,還有酒嗎?”
餘琛點頭,取出酒壇。
姬丘咕嚕咕嚕一口灌下。
但這會兒,當局者不再迷,他也喝不醉了。
——鬼魂,本就不會醉。
“這死了可真他娘的煩,酒都喝不成了。”
姬丘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餘琛肩膀,灑脫一笑,大大咧咧道:“罷了罷了,不管怎樣,咱也能安息了去。還是得謝謝你哩看墳的,幫咱報了仇,也幫咱的弟兄報了仇。”
然後,仿佛遵循著本能那樣,朝沉浮在虛無中的度人經走去。
頭也不回,揮了揮手。
“看墳的,彆了,咱這一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有機會下輩子見!記得請咱喝酒!”
在最後踏進度人經中陰曹地府的那一刻,他似乎聽見餘琛在說話。
“——再見。”
來到黃泉河畔。
姬丘望著滾滾黃泉,嘖嘖稱奇,“想不到這傳聞中的黃泉竟當真存在哩,真是長見識了!”
沒一會兒,一艘小舟從黃泉上緩緩駛來,說來也怪,明明大浪滔天,但那一葉扁舟卻穩如泰山。
船,進了。
一個隻有姬丘腰腹高的小姑娘拎著船槳,走下來,站在姬丘身旁。
那意思姬丘明白,讓他上船去,忘卻紅塵,了卻前身。
但他卻盯著這粉雕玉砌又冷若冰山的小丫頭,咧嘴一笑:“小姑娘真俊哩!不知婚否?對了,咱有個後輩厲害得很……哦,忘了,你倆人鬼殊途……”
接受了自個兒已經死了這個事實以後,姬丘又恢複了那一副叨叨碎嘴。
擱那兒嘀咕得那表情從來沒一點兒變化的擺渡小姑娘都是眉頭皺起。
直到小丫頭將船槳舉起以後,姬丘終於閉嘴,乖乖上了船,搖搖晃晃度黃泉。
船上,還在那兒不停嘀咕。
“對了,你們這陰曹地府日子好過嗎?”
“小丫頭,你多大了啊……哦抱歉,不該問女孩子年紀……”
“話說你當真是女孩子嗎?鬼魂也分男女嗎?”
“這船怎麼不會被浪打翻啊……”
“你們會拉屎嗎?”
“……”
當然,擺渡小姑娘沒回應他。
隻是那捏著船槳的手,用力過度,指節發白。
在將姬丘度過黃泉以後,姬丘踏上岸,望著巍峨的判官殿,嘖嘖讚歎兩聲。
然後轉過頭,招了招手,想跟那擺渡小姑娘告彆,卻發現對方早已經一溜煙兒跑了。
撓了撓頭,姬丘望那判官殿走。
兩名陰差頓時靠上來,在他旁邊,一左一右。
姬丘剛想跟他們講點兒什麼,就見這倆從掏出什麼泥丸大小的東西,把耳朵塞上了。
姬丘聳了聳肩,沒了興致,一路跟著進了那巍峨的判官大殿。
一踏進門。
“判官殿?審判鬼魂?”
他見殿宇上牌匾,喃喃自語。
偌大的判官殿裡。
兩旁是凶神惡煞的鬼差,四周是森羅的地獄入口,牆壁和梁柱上刻畫著殘酷的地獄刑法。
而那正殿上,書案之後,是一道瘦削的身影。
想必,就是那所謂的判官了。
這會兒,姬丘也完全灑脫了,大笑一聲,“判官大人,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渭水姬丘,來了!”
隻看那人影,轉過頭來。
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那一刻,都已經接受了死亡的姬丘,自認為已經不會被任何事兒嚇到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刻他真嚇到了。
“——餘琛?!”
他娘的!
他最後說的“再見”,是這個意思?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