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眼前的一切再度清晰之時，他放眼望去。
隻看天穹廣袤猩紅，沃焦熾烈沸騰，虛空中充斥著無窮無儘的陰死之氣。再向下望去，又見那滾滾黃泉，無始無終；酆都鬼城，巍峨遼闊；十八地獄，嚴酷可怕……
這般一看，卻是陰曹地府。
但隻有餘琛心頭清楚，這絕非真正的陰曹地府。
冥冥之中，好似有什麼指引一般，他降落在地，朝那酆都鬼城的中央走去。
跨越繁華的萬鬼長街，來到巍峨的酆都敵宮，偌大的宮殿裡空無一人，萬籟俱寂。
唯有那高高的王座之上，一道偉岸龐大的虛幻身形，正襟端坐。
隨著餘琛的走近，他也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樣貌。
——頭戴十二旒冕，身著黑金帝袍，一身神威蓋古今，無窮氣息壓天地，腳鎮六合，身坐八荒，威嚴肅穆，如淵如獄！
正是那上一任酆都大帝，大庭氏！
餘琛眉頭一挑。
——這就是這一次完成了二品遺願的獎勵？
而還沒等他開口，那酆都大帝便說話了：“又見麵了，小家夥，走到這一步，想必耗費了很久吧？”
很明顯的是，他並不能看見餘琛，更無法交流，所以他的話語應當都是無數萬萬年前提前留下來的。
——度人經本身，便是由他的皮膚混合無數神材煉製而成，他一身的感悟，手段，還有掌握的天材地寶都被封入其中，按照餘琛的成長，一步一步給予他資源和力量，助他順利登上酆都之位。
“不必驚訝，上一次朕說過，那是最後一次見麵。”
酆都大帝繼續開口道：“所以如今的朕，不過是一抹投影罷了，無法同你交談，更無法解答你的疑問——但想必上一次，你已經將你一切的問題都問了吧。
言歸正傳，這是朕留下的一抹投影，不隻是朕，連同外麵的陰曹地府，都並非真實，隻是投影罷了。同時……這也是朕的本命之炁。所以，想必你也猜到了，這一次的獎勵，便是……朕的本命之炁。”
餘琛聽罷，瞪圓了雙眼。
本命之炁？
這玩意兒他可是太熟悉不過了，亦或者說每一個煉炁士，都不會陌生。
倘若說那神薹內景和道果，是一個巨大的葫蘆，那本命之炁便是其中裝滿的水。
——雖然它自始至終都叫這個名字，但底層煉炁士的本命之炁和天人境大神通者的本命之炁可不是同樣的玩意兒。
就比如酆都大帝的本命之炁，乃是以融合了他的神力，神威，力量的結合。
簡單來說，倘若放在凡人世界裡，所謂的本命之炁，便是那些內家高手苦修而來的“功力”，是用來施展神通道法的源泉。
這就意味著……眼前這一片世界和酆都大帝的投影，便是……那位大庭氏一生的力量！
砰砰砰砰砰砰砰！
餘琛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用簡單粗暴一點的說法，倘若他這一次的獎勵乃是酆都大帝的本命之炁，那無異於一個毛頭小子獲得了絕世高手數百年的“功力”，一飛衝天，魚躍龍門！
“如你心頭所猜想的那般。”
酆都大帝好似讀懂了餘琛心中所想那樣，繼續開口道：“朕要將這一生的本命之炁，儘數傳授於你。倘若你接受的話，那麼不管如今的伱是什麼境界道行，你都能在短時間內繼承朕所有的力量。
誘人吧？這可是堂堂帝主的力量，擁有了它，你隻需要經過短時間的消化和吸收，便能夠完全擁有匹敵那張百忍和鎮元子的力量——嗯……倘若他們到了你那個時候仍然還活著的話。”
餘琛聽罷，心頭一動！
帝主！
帝主之力！
那可是天人中的天人，無上中的無上，連古仙皇族也能隨手碾碎的可怕力量！
可比肩……古仙之王！
“不過……”
突然之間，酆都大帝話鋒一轉，繼續道：“在此之前，你要明白一點——這所有的本命之炁，所有的力量，都是朕的路。
朕的路，早已走到了儘頭，走到了山巔，走到了無法更進一步的終點。
倘若你決定要繼承朕的所有力量，那你的道，你的路，你的力量，將被朕所覆蓋。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朕曾經全盛之時，便是你窮極一生的終點，再也不會有絲毫寸進！”
酆都大帝一改那平和的語氣，變得嚴肅而慎重。
“——雖然朕在無數萬年的歲月當中，也曾和鎮元子張百忍一同探尋過，探尋那天人之上，是否還有更加莫測和高深的境界，結果直到三界毀滅，都沒有任何一點兒頭緒。
但沒有頭緒，並不代表它並不存在。
所以，你一旦選擇全盤接受朕的本命之炁，的確可以助你短時間內獲得帝主一般的位格和力量，但同時也受困於朕的境界，永遠無法繼續攀登高峰。
坦白而言，朕並不希望你做這般選擇，否則朕甘願赴死，讓你新生這件事，便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頓了頓，酆都大帝繼續道：“所以，你還有另一個選擇——朕的本命之炁，同樣會儘數給你，但並非如醍醐灌頂那般，而是用朕的本命之炁，朕一生的力量，為你……築基！
它的效果雖然也能提升你的道行和境界，但比起全盤接受朕的力量，肯定是天壤之彆。
可倘若如此，朕以一位三界帝主一生之力為你築基，你便擁有那一絲窺探天人之上的可能。
當然，朕至今都無法確定究竟是否存在那樣的可能，也許隻是鏡花水月，黃粱一夢罷了。
所以，朕給你的建議是——倘若你繼承這般力量的時候，天下天平，古仙也消停了去，那幕後的黑手也早已被解決，朕推薦你選擇前者，畢竟為了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可能性去放棄一位帝主的全部力量，足以讓你在往後的一生中悔不當初。
但，倘若你如今的世道並沒有那麼和平，帝主的力量並不足以讓你高枕無憂，也不足以護三界周全，朕推薦你選擇……後者。”
說話之間，他一抬手。
刹那之間，無論是酆都大帝本身，還是那整個陰曹地府的投影，都同時在一瞬之間彙聚到那一點開，化作一枚人頭大小的灰黑水晶球，布滿密密麻麻的紋路，好似無比沉重和巍峨那般！
酆都大帝最後的聲音，回蕩在餘琛耳畔。
“若選擇前者，便煉化它；若選擇後者，便摔碎它。”
“朕的繼位者，選擇交給你了，這是一場……豪賭，且作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