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饕餮總歸不會吧?
這家夥性命都掌控在餘琛的手裡,又曾為餘琛舍身忘死。
他有必要騙他嗎?
並沒有。
但現在,當這透明人形將一切全部都掰碎了來講的時候,餘琛才猛然反應過來!
對啊!
且不說古仙一脈為什麼會因為香火的味道單一就做出接觸生靈的欲望封印這種離譜的事兒。
就說那天人之戰,為何殘缺不全的人道東荒,糾結一堆子不如當初三界戰鬥九牛一毛的七聖八家,就能把古仙一脈打進域外?
這合理嗎?
這不合理。
餘琛抬頭,看向透明人形,目光灼灼:“你是說……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說謊?”
“說謊?”
透明人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是否是謊言,那便要看你對於謊言的定義了。
倘若你認為偏離事實便是謊言,那些就是不折不扣的謊言。
但倘若你認為按照自己心中所認為的,如實講出來,哪怕不遵循事實,這並非謊言,那這就不是謊言。”
頓了頓,透明人形繼續道:“一切的真相,是因為……吾輩。
墜天之戰,吾輩沒有參與,因為吾輩知曉,那沒有任何意義,哪怕吾輩擋住了古仙,也依舊阻擋不了終焉時刻的到來——這是吾輩嘗試過無數次以後,依舊什麼都阻止不了的經曆,帶來的教訓。
但在墜天之戰和天人之戰的中途,發生了一件事——你,來了。
或者說那個名為大庭氏的小家夥,成功在無儘的時空亂海中,迎接到了你。
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餘琛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
——迎接。
按理來說,倘若是酆都大帝找到了自己,那眼前的透明人形絕不會用“迎接”這種說法。
但他並沒有打斷對方,繼續聽下去。
“吾輩察覺到了你的存在。你並非太初世界誕生的生靈,完全不受太初的掣肘,更不受那反世之力的影響,所以你的存在,簡直就是真正的……希望!”
透明人形的聲音變得欣喜起來,
“所以,為了你,這個文明,不能被毀滅。
所以,吾輩從存在與不存在的夾縫中走出來,用了一些手段,讓古仙一脈食欲大增,讓他們因為饞之味,不顧一切解開了對於無數生靈靈魂欲望的封鎖。
然後在那場天人之戰中,吾輩儘出,儘管已沒有了任何境界和道行,但依靠著那不完整的反世之力,對抗了八成以上的古仙。
也正因如此,那鎮元子帶領的東荒人道,方才能夠獲勝!
而也正是在那場戰鬥中,你口中的太上老君,身負重傷,不死不活。
吾輩當中正好有一位前輩,同樣精通旁門練丹之道,於是,他寄托在那位太上老君身上,拯救對方瀕臨破碎地魂魄,從此一體雙魂,並也借此機會,將那‘丹方’傳入這個世界。
隻可惜……吾輩沒有想到,哪怕在沉睡當中,太初對於反世之力也有所感應,除了擁有那位前輩庇護的太上老君以外,任何靠近丹方的生靈都會被他強製改變認知,意圖將丹方永遠埋葬。
直到……命運的相逢。
命中注定要獲得丹方的你,將其納入手中,一切方才真正……走上正軌!”
這就是一切的真相。
從那透明人形口中娓娓道來。
更合理,更真實,也更……讓人頭皮發麻。
“可……既然你們做了那麼多事……”餘琛眉頭緊皺,不解道:“但在東荒,在三界,在所有的傳聞裡……都沒有你們任何蹤影。”
這是懷疑。
哪怕對方救了自己的性命。
餘琛也不可能彆人說啥就信啥。
還是那句話,哪怕鎮元子和張百忍以及東荒的天人都瞞著餘琛。
餘琛也不認為饕餮會欺騙他。
隻要透明人形這些餘孽做了那麼多事,一定會留下痕跡,哪怕不在正史,傳聞也不可避免。
畢竟還有饕餮這些,不屬於人界和天界管轄的古老存在,鎮元子就算想捂嘴,也捂不到他們身上來。
透明的人形沉默了片刻,方才歎了口氣:“你忘了嗎?”
餘琛一愣。
“吾同你說過了,吾輩不是生,也不是死,而是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這是比死更徹底的狀態——正因如此,吾輩不受太初之力的攻伐。”
透明人形開口道:“所謂存在於不存在之間的意思是,吾輩靠近時,吾輩方才存在;但一旦吾輩死去,一旦吾輩遠離,除了不屬於這太初世界的你以外,所有生靈都會忘記吾輩的存在。
就像吾輩寄生在那聖弓身上時那樣,他一死,除了你以外,還有誰……記得吾?”
那一刻,恍然大悟。
餘琛腦子裡好似雷鳴一聲!
想起來了。
這透明的人形的存在,還有他所謂的前輩們,除了自己以外,無人會記得他。
“可是……如此一來,你們的功績……”餘琛苦澀開口。
“功績?”透明人形一笑,搖頭道:“吾輩連生死都已不看重了,還看重那些虛名?”
說話之間,那無數密密麻麻的裂紋,已經擴散到了他的頭顱。
是到了結束和毀滅的時刻了。
“敢問前輩,姓甚名誰?”餘琛深吸一口氣,問道。
“哦?名字啊……吾……好久……未曾提起了……”
他說話之間,已經開始斷斷續續,因為半個腦袋,已經潰散崩塌。
“本來……那已沒有意義……但倘若你問的話……吾名……季青……”
餘琛鄭重一點頭:“我還記得!”
“哈哈哈哈……雖說沒有必要……”
伴隨著一陣欣慰的笑聲,季青的頭顱崩塌,灰飛煙滅,隻留下無儘的混沌裡,最後一聲彌漫:
“但……感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