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能將那半身奪回。
或者……毀去。
——占著茅坑不拉屎,說的應該就是這種情況。
倘若把鎮元子比作一汪幽潭,那麼古仙王做的就相當於是將一般的潭水完全結冰。
這結冰的一部分,既不能為鎮元子所用,也就罷了。
更重要的是他占據了這幽潭一半的空間,使潭水最多也就能達到一半的程度。
而如今的情況,就是這一半的玄冰,被毀滅和融化了。
那麼隻要假以時日,幽潭必將重新蓄滿!
這種道理連眾多天人都清楚地知曉,所以古仙王自然更是明白。
——這也是他無論如何,哪怕借來他自己的力量攻擊餘琛時,也要儘量保住鎮元子半身的原因。
同樣也是餘琛明明口中說著“要將鎮元子的半身奪回來”,但下手時毫不留情,完全沒把鎮元子的另外半身當做自己人的原因。
他口中的拯救,也是毀滅。
所以既然如今那被古仙王奪舍的半身毀去了,那也就是說明……古仙王甚至已經顧不上“保護”鎮元子的半身了?
——倘若在他占據優勢的情況下,這種事兒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於是,順理成章推導出來,或許在那次元虛空的一場大戰中,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獲勝的……似乎是餘琛?
於是,喜出望外!
再加上鎮元子開始恢複真正的全盛姿態……
簡直……雙喜臨門!
而下一刻,噗嗤一聲。
好似氣泡在虛空中炸裂的聲音響起來,如在回應眾人的猜測一般。
虛空炸碎。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那虛空中邁步而出。
一身黑衫,容貌年輕,臉上帶著一絲靦腆,好似那不諳世事的書生一般。
“看墳的!你果然沒死!”饕餮立時大叫起來,哈哈大笑!
摩柯佛心頭的一塊石頭也完全落地,雙手合十,笑意盈盈:“施主平安歸來,貧僧便也放心了。”
燭龍,神梧和青女也是拱手,“恭迎冕下凱旋!”
緊張凝固的氣氛刹那間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歡喜和熱烈。
同眾人一番寒暄以後,餘琛方才看向那鎮元子。
“道友,我送的禮物,可還滿意?”
鎮元子的氣息仍在不停地攀升當中,見狀卻是認真一躬,“道友,此乃天大之禮!”
開玩笑!
他拖著半具身軀等這一天,可是等了無數萬年了!
奈何那占據了他的半身的古仙王化作的本真教首,雖然同他明裡暗裡交鋒了無數次,但每一次都謹慎無比,保護著他那被占據的半身,不讓他有任何可乘之機。
直到現在,餘琛徹底將那半身毀滅,他也能夠恢複全盛之態!
這何止是禮,簡直就是再造之恩!
若非顧及身份,讓他給餘琛磕一個都毫不過分了!
頓了頓,鎮元子突然眉頭一挑:“道友,你變得更強了。”
——鎮元子的眼光何其毒辣,僅一眼就看出了餘琛眼前的狀況。
除此以外,他還看出來,先前他們感受到的那股不屬於人界之中的“禁忌”的氣息,就在餘琛體內。
心頭鬆了口氣。
這股力量在餘琛體內,他就安心了。
至少不是什麼新的威脅。
“是啊,但離現在的你,還有一大段的距離。”餘琛看著氣息不斷攀升的鎮元子,歎了口氣。
——原本在他借助古仙王的極道之力,開辟混沌,分割陰陽,演化世界以後,在他自己看來,他已經足夠和鎮元子分庭抗禮了。
當然,是隻有半身的鎮元子。
可這會兒,因為那被占據的半身毀滅,鎮元子的力量和道行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恢複恢複。
如今他的氣息,已經遠遠超出當初隻有半身的他了。
又同餘琛拉開了龐大的差距。
“話不能這樣說。”
鎮元子望著餘琛,神色複雜:“老夫也好,張百忍也罷,都已經看到了儘頭,也走到了儘頭——但道友你不一樣,酆都築基,你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假以時日,說不定真的看見……儘頭之後的世界。”
餘琛心頭一驚。
心道果然不愧是三界帝主這樣的老怪物,竟然連都能看穿。
但鎮元子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看著餘琛一路走過來的。
所以這年輕人雖然冷酷了一些,但品行和心性都沒有任何問題,又是被大庭氏選中的人,他放心。
非要說的話……
鎮元子深吸一口氣,看向眾人,“諸君,一路奔波勞頓,而如今域外局勢也已經平息,還請移步東荒,休養生息。”
說罷,抬手一揮,撕裂虛空,虛空裂縫之後,正是那茫茫無垠的東荒山河。
眾天人都是人精,怎聽不懂其中之意?
這分明是有什麼隱秘的事要同餘琛說了。
但他們也不說破,紛紛躬身告退,走進那虛空裂縫當中。
於是,茫茫域外,隻剩下餘琛和鎮元子。
深吸一口氣,鎮元子轉過頭去,看向那原本黃金鄉所在的位置。
——那觸目驚心的傷痕,每一次映入眼簾,都讓鎮元子倒吸一口冷氣。
準確來說,那不是什麼時空裂縫,更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傷痕”。
而是……空洞。
是三界永遠失去的那一部分,留下的瘡疤!
儘管已過去了很久,但鎮元子仍能從其中感受到一股淡淡的,但令人心膽俱寒的恐怖氣息。
那就像是附骨之疽惡可怕劇毒一般,隻是一縷殘留的氣息,便讓它這曾經的三界帝主頭皮發麻!
——如果說它對餘琛真的還有什麼擔憂的話,恐怕就是這股力量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是比太初和古仙一脈還要可怕和恐怖的威脅。
“道友,雖然你於老夫幾乎有再造之恩,但……”
鎮元子深吸一口氣,指著那空洞的傷疤,開口道:“——為了整個三界,為了無數生靈,老夫還是希望你能告訴老夫,這……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