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裡,餘琛已經睜開了眼睛,但他的身體仍然盤坐著,緩緩在恢複精神和力量。
吱嘎一聲,門開了。
上官瑾走進來。
因為餘琛先前將窗戶幾乎閉嚴,加上夜深,月亮的光照不進來,所以房間裡顯得黑暗而寂靜。隻有那窗台接縫處投進一縷燈火,映照出兩道身影,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那一刻,就像是在看某種珍貴的“親人”一樣。
儘管是在無儘的黑暗裡,但餘琛仍能察覺到上官瑾的目光。
他有些困惑。
儘管已經知曉了對方的身份,但對這般目光,仍無法理解。
“或許,換上一個模樣,你會更加熟悉。”
上官瑾好似能夠看清楚餘琛的想法一樣,搖了搖頭,輕聲開口。
緊接著,一縷無形的光暈從他身上冒出來,騰空而起,化作一道半透明的虛幻人形——和當初季青的狀態,一般無二。
懸浮在半空中,看著餘琛。
餘琛抬頭,看到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兒,穿著明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妝束,就那樣養著他。
那一刻,他隻感覺……眼熟。
眼前這個老頭兒,和上官瑾的模樣自然並不相同,而且餘琛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他從未在何處見過對方。
但……就是眼熟。
然後,靈光一閃,近乎忍不住脫口而出:“爹?”
——當然,並不是餘鐵生那個便宜老爹,而是在餘琛的記憶中,上一輩子的走馬燈裡,那個養育了他上一世的平凡蒼老的老人。
他的父親。
兩張麵孔,在這一刻,緩緩重合。
和當初季青出現在上一世的記憶裡一樣。
嚴絲合縫,沒有任何差彆。
“是我。”那老人輕輕點頭,“——我的名字,叫餘修。”
——那是餘琛上一世中,他父親的名字。
一時間,餘琛隻感覺腦子很亂。
他當然已經知曉了對方的真實身份,正是和季青一樣,乃是那無儘的“餘孽”當中的一員。
這裡的餘孽,不是指大源餘孽,而是比大源還要早上無數萬年,無數紀元。
那些在大世輪回中的被毀滅掉的文明的至強者,憑借一縷執念不散,穿梭在存在與不存在的夾縫中。
據季青所說,他們是一個龐大的組織,隱秘在黑暗和陰影裡。
而十幾天前,剛從天機閣回來時,餘琛就試圖呼喚過他們,意圖請他們也能搭把手,拯救姬天明,畢竟再怎麼說,那也是兩位道尊,如今的餘琛並沒有把握。
但當時,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反而是十幾天後的現在,對方出現了,以上官瑾的姿態。
所以對於今晚的會麵,餘琛理應不會覺得意外和驚訝才對,畢竟是他先呼喚的對方。
可……
為什麼這些餘孽,僅出現的兩位,無論是季青還是眼前的餘修,都和上輩子的記憶裡他身旁親近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那一刻,好似看穿了餘琛心頭的困惑那樣。
餘修指著已經沉睡下去的上官瑾,先開口道:“不要為難這個孩子,他自己甚至都不知曉被我附身了。”
“多久了?”餘琛問。
“從你來到上京開始。”餘修答。
“好。”餘琛點頭,“但我有很多……疑問。”
“我會一一為你解答。”餘修繼續道:“除此以外,在得到答案以後,不管你的選擇如何,我都會幫助你,助你將姬天明奪回來,將這人界的天道奪回來。”
然後,老人深吸一口氣,繼續開口道:
“你不要覺得,方才你下意識脫口而出那一句,是我占了你便宜。
實際上,在上一世,在那個你從未向任何人透露的名為地球的世界,我的的確確是你的父親,養育你幾十年。
還有季青,還有更多你還未曾見過的餘孽們,他們也在那裡,真真切切地陪你度過了一生。”
一開口,就是王炸。
餘琛想過無數種解釋,為什麼眼前的餘修和季青的臉,能和上一世自個兒記憶走馬燈中的身影重合。
什麼巧合,時空對照,一朵朵相似的話,轉世穿越……他都考慮過這些可能性。
但唯獨沒有想過那個最簡單的答案。
——他們,從來都是相同的人。
“你或許會感到疑惑嗎?”
餘修真就好似看自個兒的孩子那樣,開口道:“那個名為地球的世界,究竟在哪裡?
倘若它在這一方世界,那為何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都從未發現過它的一點兒蛛絲馬跡——一般生靈也就罷了,連太初都沒有任何察覺。
而倘若它不在這一方世界,大庭氏又是何德何能,能夠跨越世界的壁壘將你的魂魄接引到這個世界來?
答案隻有一個,那個名為地球的世界,你記憶中上一世的世界,早已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