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這個人偶就交給你控製了。”楚茂陵重新戴上麵具,走出實驗室,手上牽著一個學生樣貌的人偶。
說她是人偶,實際上是由真正的活人“改造”而成,已經是一具不會腐爛的屍體,但說她是屍體,卻隻有一副皮囊是來自本人,支撐皮囊的本質,則是冷冰冰的金屬構件。楚茂陵為了凸顯人偶的特點,還專門設計了球形關節,以至於這個似人非人不倫不類的人偶變得格外的詭異。
蘇蕪變幻出書簽,人偶身上的牽引線立刻動了起來,被吸收進書簽裡,蘇蕪晃動著書簽,人偶也跟著書簽晃動的方向而歪歪斜斜的走動。
“嘖。”蘇蕪皺了皺眉,收起了書簽的能力,人偶也隨即失去了動力,“嘩啦啦”的癱倒在地,落地的動靜完全就像是一個散架的拚接品。
“我是恨楊柳沒錯,但你也沒必要把這家夥改成這副傻樣吧?你自詡為神來之手就專造這等蠢東西?”
楚茂陵的目光微暗,臉被麵具遮擋,看不出表情,頓一頓後他才發出一陣哂笑。“嗬嗬,蘇小姐如此伶牙俐齒,不去演話劇倒是頗為可惜。不過呢,我這作品可不是你口中的俗物,這物什要是能為你所用,定能為你的計劃如虎添翼。”
蘇蕪聽了就想給楚茂陵一腳踹死,九拐十八彎的用“好”詞罵自己,比直接爆粗還讓自己不爽,要不是為了計劃能順利進行,她才不會跟這個表裡不一的奸詐小人合作。
“哦哈哈,先生說的都對,是鄙人才技不佳,無法展現人偶全部的能力。”蘇蕪強壓下心頭的怒火,雙臂抱胸道:“那麼,你想讓我做什麼事?你這個生意人,可不會做一錘子買賣吧?”
“蘇小姐講話當真是不留情麵,也罷。”印刻在楚茂陵眼中的幽色又濃了幾分。“這個人偶會和醫院中的所有活死人產生共感,利用人偶操縱活死人,圍堵住蒲邵寒,不留活路。”
“記住,不留活路。”楚茂陵又強調了一遍,像是要把這幾個字掰開揉碎進肚子裡。
冷汗忽的冒出在蘇蕪的額頭上,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懼感湧上了她的心頭。
“可殺掉蒲邵寒,怎麼可能?”蘇蕪在心裡質問著自己。
“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他可能忘記了,但你還記得,你欠了他一個人情,這輩子都欠了他一個人情!你不僅不還,反而要加害於他,你還是人嗎!”另一個自己在心裡謾罵著自己。
蘇蕪罕見的猶豫了。她可以毫不留情的殺害曾經傷害她的人,可以把害死朋友的幕後主使做成牽線木偶,但是唯獨不能對蒲邵寒動手。
她是個有原則的瘋子。
混沌的內心牽扯得她搖搖欲墜,幾近昏厥,在即將撞進黑色的帷幕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幅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那是她與蒲邵寒的初遇。
在她幼年的時候居住在市郊區,一片被新式的樓宇包圍著的平房區,又稱為“釘子戶”,這片區域的人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拒絕搬遷,與開發商和區政府作對,於是就形成了大廈群的中央地帶不是精心規劃的綠化公園,而是東一片西一片隨意開墾的菜地,而且這些菜地就在施工中的公路周圍,菜地主人的目的顯而易見,無非是想多要些補助。
現在她居住的平房已經是搬過一次的家了,她的第一個家就在高樓林立的商品樓中的某一棟。不過是在樓中發生了某些變故,她才搬進了這個城中村中。
小區裡的住戶幾乎都知道她的母親是個精神病,失手把她的父親捅進了醫院。實際上他們隻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她的母親是瘋了,但發瘋的真正原因是掌控不了暮洛書簽的能力,被其反噬,把她的父親幻視成了坑騙她的人才將其持刀捅傷。
她一開始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被書簽的能力反噬,她們家連中產階級都算不上,卻突發一筆橫財,這才買到了新區的高層住宅,上了當時條件最好的公立幼兒園。現在看來,那筆橫財分明就是書簽的能力帶來的,但母親在使用書簽的初期就表現出了一定的排異性,久而久之才最終導致了書簽帶來的副作用完全反噬了她。
在她的母親被送進精神病院不久,她的父親就和母親“離了婚”,經濟狀況也因失去了書簽而一落千丈,為此欠下了不小的債務,被迫搬離到租金極為便宜的城中村,她的父親則一邊打工還清欠款,一邊為她的母親湊齊治療費用。
當然“離婚”也是傳謠中的一部分,隻要碎嘴的人認為他們離了婚就該離婚,在某些碎嘴子的腦回路裡,跟精神病人離婚是理所當然,並且這種概念能套用在任何人身上。
然而她的父親一直沒有放棄她的母親,隻是每一個人信,傳謠傳的人多了,假話也就成了真話。
蘇蕪本以為換了個地方住就可以擺脫那些流言蜚語,可那些謠言不僅沒停止反倒是更加愈演愈烈,她不過是從一個地獄到了另一個地獄。
某一天的傍晚,等到蘇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幾個比她高大的女生關進了廢棄的羊圈裡。木門被她們從外麵鎖死,不管她怎麼拚命地晃動敲打木門也打不開,隻能在裡麵聽見她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冬天的晚上天黑得很快,蘇蕪甚至從漏了一個窟窿的房頂上看到了星星,可房頂太高了,就算是看見了外麵的天空她也無法逃出去,那顆正好被窟窿圈住的星星就像是她的幻想一樣,遙遠,虛無,絕望,不管她逃到哪裡,都擺脫不了現實的囚籠。
她的指甲已經抓出了血,卻依然沒有撬動木門分毫,不過是門的縫隙變大了一點點,冷風順著縫隙鑽了進來,像尖刀一樣刮在她的臉上。
“連風也在嘲諷我嗎?”她頹然地貼靠在門板上,雙腿一軟,癱軟在地。
由於門縫變大,月光從門縫裡擠了進來,這時她才借著光亮看清了與她視線相對的一團物體到底是什麼東西——那是一個山羊的骷髏頭,骷髏頭兩個黑洞洞的眼窩死死地“瞪”著她,一股強烈的怨念陡然充斥了這間屋子,或許是山羊的,或許是她的,或許她就是山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