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口,便如同是打開了話匣子,不住埋怨道
“按我說,那些個狗娘養的雜種,是應該斬首。”
“可是咱們大秦法家行刑,要看證據沒有確鑿證據,便不能判處。”
“現在已經有六個人下了死獄,連那些家屬都領了補償,就咬牙切齒等著看行刑的那天,那孫興為又非盯著縣丞大人又不是他家人死了,啊呀,搞得我生意都不好做了”
聲音微低,左右看看,在王安風耳邊神神秘秘地道
“搞不好啊,是因為是打算趁機扳倒副縣丞,自己上位呢”
小販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王安風沒怎麼聽,回了客棧,隻感覺心中壓抑。
那些賬本,他也翻看了。
證據確鑿。
又過了兩日,鐵卒果然無奈離去,除去縣丞的數人全部下了死獄,孫興為因為年老體弱,又受了傷勢,抱病在家,再無一人過去看望,與剛剛歸來時候的熱鬨截然相反。
唯有那位副縣丞親自前往探視,卻被老者怒罵而出。
王安風提著一份五花肉,看著眼前有些掉漆的木門呼出口氣,輕輕敲響了門,開門的是個眉目慈和的老婦人,眼眶微紅,似乎才剛剛哭過,少年說明了來意之後,便將他迎了進去,轉入內室,白發蒼蒼的老者披著衣服,正伏案書寫,不時停下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見到王安風過來,還稍微愣了下,然後便笑著將少年迎了進去,身子骨虛弱,卻強撐著為少年泡了茶,將正在寫的東西蓋住,隻和王安風談笑些其它事情,可少年瞳力漸強,已經看了個清楚。
老人並沒有放棄,儘管任何人都認為事情已經沒有了轉機。
儘管那些百姓,認為死了剩下的六個也就夠了。。
儘管連那些受害者都已經沉默。
卻還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覺得不夠,覺得要為那些枉死者討一個公道,所以他就在這鬥室之中,就算眾叛親離,就算彆人埋怨,卻依舊梗著自己的脖子,倔強地昂著頭,白發紛亂,死死瞪著那些高高在上的臭蟲,發出自己的怒吼。
少年眉目低垂。
所以大秦還是大秦。
浩浩大秦。
兩人交談片刻,日頭過了正午,老人留王安風吃飯,少年點頭,自告奮勇地去做菜,將五花肉切塊洗淨了,卻發現少了薑塊,便笑著說要出去去買。
一路去菜市場買了好大生薑,正好路過那位副縣丞的豪宅,轉過了一處無人的拐角,王安風輕輕道
“回少林。”
流光閃爍,不過短短時間,便踏出一位黑衣少年,麵覆鐵麵狴犴,翻身入了宅邸。
這宅子不小,但是卻並沒有雇傭多少的傭人,王安風摸到了正房,模樣儒雅的副縣丞正自飲自酌,滿麵紅光,瀟灑自在。
在他看來,無人能在城中刺殺他,也無人敢在城中殺他。
便在此時,木門被猛地撞開,一襲黑衣如電光爆射而入,儒雅男子神色微怔,瞪大的雙目之中一道紫電閃過,轉眼便刺穿了自己的喉嚨,而他腦海當中兀自還是不敢置信。
他怎敢不怕死嗎
王安風呼出口氣,退後一步,看一眼堂中懸掛浩然正氣四字,掌中青竹揮灑,蘸血為墨,在那字帖上覆蓋了一行新字,筆觸淩厲,字跡間隻有肅殺之意。
大秦律例,與賊寇勾結者,流三千裡,官員之身,罪加一等,殺。
轉身而去,複又想起了那位老者和胸中熱血的大秦鐵卒,腳步微頓,複又挑起了一抹血液,揮灑寫道
殺人者,忘仙意難平。
轉身大步而出,並不逃離,而是持拿青竹杖徑直衝殺而出,將府中雜役護院打得鼻青臉腫,絕塵而去,幾名有點功夫的護院持劍追出,卻在一處角落失去了少年蹤跡,侍女衝入正房,迎麵便是死不瞑目的副縣丞,以及覆蓋在浩然正氣上的一行血書,殺字占據一半,淩厲森銳,不由地軟倒在地,尖叫出聲。
“殺人啦”
縣城之中轉眼變得極為紛亂,而在有些偏僻的地方,卻有著溫暖安寧的陽光,和頗為誘人的炊煙,有些掉漆的木門被輕輕敲響。
老婦人打開門來,看到門外少年乾淨的笑容和手上提著的生薑,臉上露出慈和微笑。
“買回來了啊,動作真快呢。”
“是啊”
木門閉合,隔絕內外
有少年,有老者。
有梗著脖子的文人,有以武犯禁的俠客。
所以大秦還是大秦。
浩浩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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