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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郡城北漠商會駐地。
喝醉了酒的富商懷中抱著美豔舞女,早已經在房中昏沉睡去,而那些商會聘請的武者,則是各自在房中打坐修行,他們大多出身於大漠馬賊,雖然到了這富足的異國大城當中,卻未曾有多少懈怠,隻當仍在大漠黃沙之中,刀不離身。
商隊的夥計挑著燈籠自這大宅子裡轉悠守夜。
他們的武功並不怎麼高強,隻會些尋常的把式,來回守夜也隻是提防那些可能出現的蟊賊,以及防止那些奴隸們逃跑出去。
蟊賊好打發,被發現逃跑的奴隸卻比大漠上的餓狼還要凶悍,所以身上也都還佩了彎刀,不是甚麼好貨,但是以這些異邦人天生強健的肉體,卯足力氣劈砍,也能砍死個成年壯漢。
一路從後院轉到了前院,複又轉了回去,看過了庫房,和那邊的兄弟吹了會兒牛,方才滿臉不願,走向了偏院的方向,未曾靠近,隻提著個燈籠隨意一照,看到那帳篷裡頭橫七橫八臥了十來個漢子,各個兒都是筋骨粗大,顯然有一把力氣。
這些都是主家的奴隸,既不用給工錢,又不必有多好的待遇,自大漠草原一直過來這大秦扶風,平日裡做些苦力,若是遇著了馬賊盜匪,一人發給一把破刀,後頭再有兩三個高手趕著,就是最凶猛的搏命士兵。
就算重傷也不必去管,隨意拋在路上,任其自生自滅,當場補上一刀殺死,已經算是心善。
但是不少商隊是不肯的。
人血也會損傷兵器的刀鋒。
養護刀刃,不也需要銀錢
出發的時候帶走了三十個,到了扶風已死了小半,日子已快要九月,算算時間,也該是時候帶著大秦的絲綢瓷器,上等茶葉返回大漠,到時候,十來個漢子能活下來三個已經是長生天保佑。
這種奴隸,就算是第一年行商能夠僥幸活下去,可身上受的傷得不到藥草治療,往往會倒在第二年的路上,基本上隻有一個年頭的壽命可活。
但是這些大漠民族似乎早已經習慣,這兩個商隊夥計眼中沒有半點憐憫,忍著這扶風深秋的寒意,提著燈籠數了數遍,確認了人數,便轉身匆匆離開。
方才走了數步,身材稍微雄壯些的那個夥計突然低呼一聲,抬手輕拍額頭,叫道
“糟,忘了那個小子。”
兩人本欲直接離開,可一想到那小子若是溜了造成的後果,還是挪動腳步,匆匆進去了後院,看到一處破爛帳篷下麵,側臥著一個消瘦的身軀,裸露的脊背之上還能看得到猙獰的傷痕下,心中方才微鬆口氣,緊了緊衣服,轉身離開。
其中一人低聲咕噥道
“這小子也算是倒黴。”
稍雄壯些的漢子低聲咒罵兩句,道
“倒黴什麼,這就是長生天的旨意,據說大人他帶著這累贅過來,還是因為知道了拓跋家的明月就在這裡,打算能夠掙上一筆,不知道為什麼沒能成。”
“可能是那位看不上這奴隸吧”
“也是,看這焉了吧唧的樣子,估計也沒多長日子好活了”
低聲交談聲音逐漸消失。
當再也聽不到那聲音的時候,契苾何力方才鬆了口氣,翻轉了身子,平躺在這潮濕冰冷的地麵,透過帳篷上的破洞,看到了星光和月亮,呆呆看了半晌,抬起手來,捂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活下去
王安風換回了原本的樸素衣服,木劍重又放回原本老舊的劍柄當中,辭彆了師父們,回到了扶風學宮,此時已經入夜,風字樓中,大抵已經隻剩了很少人在,正應當去灑掃樓梯。
而在同時,少林寺中。
鴻落羽如同沒有了重量一般,慢悠悠飄在空中。
在當代頂級高手當中,他拳腳不過勉強一流,在圓慈麵前,不過三四十合便會交代了一條性命,兵器上功夫也不足為道,唯獨輕功一脈,堪稱震古爍今,天下無二。
其筋骨天生便較常人輕三成,按照一位前輩所說,這就是祖師爺賞飯吃,沒法子比,要比隻能自個兒尋個安靜地方,找根麵條上吊去。
以其天賦異稟,就算是練習江湖上下九流的輕功草上飛,也能夠闖出自己的門道來,得入神偷門之後,更是如魚得水,修為境界,一日千裡,至二十七歲,一身輕功已渾然天成,憑借內氣引動天地,便可以自在遨遊,乘風禦空,隨心所欲,幾近於道家逍遙遊之境。
可此時他卻並未曾表現出絲毫的獨特之處。
身子朝天,腦袋指地,飄飄悠悠,嘴裡叼著根草杆,眉頭緊皺,想了半天,終究長歎一聲,連連搖頭,道
“嘖嘖嘖,不成,不成啊”
“這小子隻適合去當堂皇正大,行走江湖的大俠客。”
“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掌控全局的幕後黑手,這種風格也實在是太難為他了”
吳長青抬手撫須,亦是歎息一聲,道
“我也是覺得,讓風兒接觸這些有些早了”
他和王安風相處已久,從少年細微動作處,看得出來他對於收服人心這類事情並不適應。
吳長青行走江湖,風風雨雨見得了許多,雖麵目慈和,可當年年少氣盛之時,親手格殺之人不在少數,手中性命也並非都是惡人,都在這江湖上行走,動手之前,難不成還得要看看是好是壞
唯獨刀劍決勝。
他有這種經曆,心中自是明白,手握有這少林世界,若是不加以利用,實在是暴殄天物,將來到了江湖之上,也或許會吃不少虧。
可知道歸知道,真要讓王安風自己去做這事情,心中又有些舍不得。
鴻落羽見有人同意自己,麵上浮現自得之色,飄到了吳長青身後,抬了抬下巴,扯高氣昂地道
“聽到了沒,姓贏的,你這樣亂來不行的。”
“要知道,幕後之人這種惡人事情可不是誰都樂意去做的,不相信你問那邊大和尚願不願意,他為人雖然無趣了許多,可江湖上誰都知道,他是個頂大的好東西。”
吳長青聞言張了張嘴,哭笑不得,心中已是知道眼前這神偷老毛病又犯了。
鴻落羽和贏先生關係匪淺,自然知道先生身份,後者身為魁首,常年隱於幕後,正是神偷口中,那所謂黑手惡人。
心念方才想到這裡,便又看到了那邊文士驟然冷峻下來的麵龐,聽著耳邊鴻落羽喧囂,不由苦笑,卻又實在沒有心氣去管,便抬眸看向那邊圓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