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鋒僵硬俯首,看著手中杯盞,一半茶湯傾瀉,未曾落下,便被其勁氣蒸乾,尚有一半留在手中左半邊茶盞,本應流下,卻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存在阻攔,隻是不住震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消失。
斬碎了
梅鋒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來者,是誰
漫長死寂。
而死寂之中,卻有沉靜的腳步聲音響起,逐漸靠近。
聲音突然變大,一名中年男子緩步踏入客棧當中,身著勁裝,可其右肩,手腕,雙膝處皆有鎧甲保護,身上勁裝,前襟右掩,可露出的左邊卻不是尋常衣物,而是散著淡淡金屬寒光的輕甲,令其打扮不似江湖俠客,更偏向於軍中將領所穿的錦衣戰袍。
其右手斜持著一柄長槍。
伴隨著沉靜的腳步,其槍鋒極有節奏地輕輕點在地麵上,發出了得得得的輕響,這聲音極清脆,卻如同響在了每一個人的心底深處,營造出一種壓抑的氛圍。
大長老認出這張臉來,心境失衡,嘩啦一聲直接站起,麵上神色劇烈波動起來,失聲道
“吞雲槍客”
怎麼可能是他
怎麼可以是他
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強
老者心中仿佛掀起了千萬丈高的波濤,震動不止,眼前男子方才展現出的實力,已經遠超了不老閣內部對其的判斷,一個不好,對整體計劃都有巨大影響。
這是異數
更是變數
公孫靖將眾人麵上變化儘收眼底。
麵容冷硬,仿佛雪原之上,終年不化的寒冰,卻於心中略有自得,低低呢喃,道
“這個樣子少主應該會滿意吧”
心念瞬間收住,男子抬眸,冷眼去看,手中長槍一擺,淡淡道
“正是在下。”
“不老閣諸位,前來我巨鯨幫下轄之地。”
“雖未曾告知,某亦自當過來,以儘地主之誼”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逐漸低沉,一字一頓,如有猛虎低嘯。
雙眸微寒,鎖定了不老閣眾人。
手中長槍,緩緩抬起。
那槍刃森寒。
於是便有氣浪拂動。
據此三十裡之處。
身穿黑衣的武者,在一道道或是驚異,或是好奇的隱秘視線之中,坐於茶攤之上,雙眸清淡,隻在心裡思考。
公孫,差不多也已經去了罷
王安風自心中不斷思考著自己第一次嘗試設下的局。
首先通過一係列的行為,激怒不老閣,同時,偽裝出不將西定州不老閣分壇儘數除去誓不罷休的模樣,借江湖大勢,逼得他們不得不在廣豐城外圍擊墨刀。
隨即憑借驛站掌櫃的偽裝,和之後公孫靖和掌櫃的配合,令來人將公孫的武功水準高估至五品左右,戰場武學,殺伐果斷,最為克製不老閣諸多繁雜手段,不老閣縱然心有懷疑,亦不敢貿然出手試探。
然後由公孫在示威之後,嘗試懷柔,與之結交。
以不老閣這兩年的作風,他們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之後,讓公孫率在不老閣武者之前,和我打上一場,造出偌大聲勢,卻偽裝不敵退走。
彼時,不老閣的武者在原先的錯誤判斷之上,定會認為我的武功遠遠超出他們預料。
如此,一則可使來犯之人,不戰而退,為夢姑娘他們爭取時間,也避免自身陷落險境。
二則也恰好令巨鯨幫和不老閣交好,提前落下一記暗子。
未曾發現什麼紕漏之處,王安風呼出一口濁氣,雙眸平淡,這桌上空無一物,但在少年眼中,卻似乎形成了一盤無形的棋局,黑白縱橫其上,招招凶險,抬手落子,便是步步殺局。
少年抬手飲茶。
想到自火煉門封山之後,突然出現的三派,以及在西定州城趙府偷聽時聽到的關於三十年前的往事,雙眸微闔。
三派嗎
倒要看看,你們有些什麼心思。
仰脖,將茶一飲而儘,隨即將銀子放在桌上。
王安風在一道道視線的窺探之中,站起身來,未曾上馬,而是向著廣豐城中,緩步徐行。
呼吸之中,氣息漸趨於淩冽。
如出鞘之刀。
少年的雙目沉靜。
該入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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