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魚那小子拉壞了肚子,就不帶他了,省得打起架來,一泡稀的直接拉在褲襠裡頭,掉咱們的士氣。”
人群一陣哄笑。
捕頭拍了下腰刀,哐啷作響,獰笑道“走,這一次把那些眼珠子長在骰子上的雜種都逮回來,若是咱們那監牢裡麵還有個床位,老子就把你們塞進去補缺”
眾人叉手,轟然應道
“諾”
於是這一日山月坊街道上百姓看到了一處壯觀景致,一道一道的朱衣捕頭率領著大秦武卒,在街道裡亂竄,將那一個一個仿佛毒瘤一般的賭坊給砸了去。
其中一人被掀了桌子,尤自不敢相信,先是目瞪口呆,旋即勃然大怒,就要與那捕快理論,怒聲道
“區區武卒,安敢如此。”
“某叔父是王中意,乃是梁州城中官員,享正七品”
“王你個龜兒子”
旋即一名武卒獰笑著欺身近前,抬手一個耳摑子打得那公子哥兒眼冒金星,回手又是一下,直接打得坐倒在地,說不出話,隻覺得發懵,然後被拉起來,用繩索捆住了手腕,帶了出去。
這些小賭坊極為隱蔽,裡麵卻又另有乾坤,還有很有一把蠻力的混混青皮做護衛,周圍百姓受其害久矣,當下無不樂見其成,圍堵兩側旁觀,權當看戲。
那公子哥還在高聲嚷嚷,不妨人群中有一位顫顫巍巍的老大娘抬手一下,一顆爛雞蛋直接打入其口中,上牙齒往下牙齒一咬,登時流了個滿嘴腥氣,半晌說不出話。
那捕頭抬眼一看,隻見其雙目流淚,竟是給氣哭了,嘴角抽搐,當下忍不住抬腳在其臀部踹了一下,罵罵咧咧道
“快走。”
“娘的,沒卵蛋的混子,晦氣”
無心的眸子有些許深沉,翻看著手上關於整座州城的卷宗,手指輕輕敲了敲其中一頁,旋即掩卷沉思。
隱隱能聽到外麵傳來的喧囂聲音,正是武卒行動帶出的動靜。
他對於王安風的情報非常看重,認為隻要能在這段時間內找到那個倒黴賭徒的真實身份,就可以大致確定那一老一少的行動範圍,旋即抽絲剝繭,步步緊逼。
對方定然會露出破綻。
這是朝堂在另一層次上,對於江湖武者的碾壓。
整座城池的刑部係統,甚至於所有的官員都在無心的強壓之下,擰成一股繩索,以極恐怖的效率開始排查。
最明顯的便是,城中的大小賭坊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行動而大氣不敢喘上一次,隻覺得膽戰心驚。
而在此時,刑部衙門的監牢前麵,走來一名青年男子,雖穿著朱衣,垮了大秦腰刀,看上去卻頗為俊秀,不像是刀口舔血,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衙役武卒,甚至於還有兩份靦腆。
監牢前守著兩名武卒顯然和這青年頗為相熟,左邊那大漢主動打招呼笑道
“小魚,今日聽說你拉了十八趟,還能走來”
另一人也忍不住取笑道
“看你這模樣,什麼拉了十八趟,說不得是在娘們的肚皮上把自己給弄虛了吧年輕人,你聽老哥哥一句勸,得節製些,否則往後有的你受。”
旋即兩人便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青年似乎有些不大適應這樣的交談,隻是安靜在笑,然後慢慢往近前走去,進不得步時候,左邊那武卒突然一揚刀,肅聲道
“止步”
“無心大人吩咐,這幾日間,沒有他的手令,不得靠前,否則是要問罪的。”
章小餘終於開口說話了,道“張大哥不用這樣嚇唬小弟我,都是刑部當差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我隻往前走兩步,你還能夠一刀砍了我的脖子不成”
那武卒收了收刀子,麵上神色倒是有些尷尬,道
“咳,這大家都是一起混飯吃的弟兄,也不值當。”
章小餘笑道“不過說來,我確實進去是受了其他人的托付,不過兩位大哥不用擔心,托付小弟我的,正是咱們梁州城州牧大人的夫人。”
“因著小弟和他家管家是同鄉出身,遣小弟來這裡,看看這位大人可還有什麼門生老師,動動關係,就算是保不住這身份了,也好歹把人從這牢房當中帶出來,否則堂堂一位從五品的地方官,和賭鬼蟊賊關在一起,這算是什麼話”
兩名武卒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覺得這個理由確實是合情合理,而且大秦刑律裡麵,也有贖刑的慣例,那些個大戶人家犯了罪,隻要不是入了不赦的十個,就能夠用金銀,秘籍,鎧甲兵器來折罪,早早出來。
當下便有些猶豫。
章小餘複又上前一步,沒有引來兩名武卒悍然出手,心下稍安,複又勸道
“那位無心大人雖然身份不凡,但是畢竟隻是京官,過不得幾日案子破了,就要回京城述職了,可是夫人家可是咱們梁州城勳貴,過江龍再強,如何壓得下這地頭蟒蛇”
“兩位大哥可都是咱們梁州城本地人士,祖上便在梁州裡討生活,為了那個撈完了功勞就走的名捕,反倒惡了本地的大人物,豈不是太不值當了”
“這”
兩名鐵卒聞言心中皆是有所遲疑。
章小餘趁熱打鐵,拋出一個殺手鐧,道“夫人答應下來,此事若成了,便願意給兩位大哥重新找上一門營生,既然不在這刑部當差,自然不用再看什麼名捕的臉色。”
最後這一下終於敲開了兩名鐵卒的心防,他二人對視一眼,讓開門來,讓章小餘自己一人安靜進去,且務必要在半盞茶時間之內出來,章小餘自然是一一答應下來。
旋即進了梁州城的監牢當中,這監牢小半修在地下,陰沉沉不透光,一股腐臭的味道,章小餘提著一盞燈籠,一直走到了最裡麵那間監牢,然後拿燈往黑暗裡一照。
借助微弱燈光,看到了裡麵坐著一名中年男子,正是周歡,其人雖在牢中數日,已有了幾分狼狽,可麵色上仍有多年從政養出來的官威。
章小餘將手中銅燈放下,然後恭恭敬敬,俯身下拜,口稱大人,裡麵周歡抬了下眼皮,自嘲一笑,沙啞道“你又是何人周某已經沒有了官身,當不得大人稱呼。”
章小餘頭顱低垂,頂在地上,道
“在下章小餘,當年梁州大雪,險些被父親賣到妓院裡當了龜公,是您救了小人,且供銀錢活命,大人大恩大德,而今正是小人報恩之時。”
周歡愕然,他為官算不得什麼好官,卻也為了討得夫人歡心,隨手做過些善事,不曾想自己今日落災,滿身灰塵,敢於冒險前來的,竟然隻是當年隨手打發的一兩銀子。
而那些每日裡稱兄道弟的好友則不曾出現一人,心中登時五味繁雜,隻覺得人心莫測,忍不住喟歎出聲,道“你願意來自然是很好,但是今日你來又有何用”
“不過是多添了一條性命罷了。”
章小餘將方才在外麵所說的話重又說了一遍,恭恭敬敬道“小的藏了紙筆進來,大人可有什麼能寫的隻要大人吩咐,小的粉身碎骨,也要送到。”
送信,保釋
那些人連探監都不肯,何況是冒險更何況是那煞神無心
周歡正欲苦笑,突然想到了一人,神色變了變,沉默一二之後,主動開口詢問如今的梁州城變故,聽得章小餘回答之後,更為沉默,等到時間快要到了,才咬了咬牙,自章小餘處接過紙筆,抬手寫下一行字跡,然後交給他,道
“切記,速去找我夫人,告她若想救我,隻得如此行事,速速行動,勿要遲疑。”
章小餘複又拜過,將這信箋藏好,匆匆走出。
周歡目送他離開,雙手抓在了木欄杆上麵,神色幾度變化,想要將他喚住,但是還是沒有開口,等到外麵的光亮起,腳步聲音遠去,終於重重歎息一聲,不再掙紮。
他亦是不知,為何自己隻用了官場慣用手段,便落得如此下場,若要救他出來,非得要更大的人物願意出手才行,可有狴犴金令,又有誰人願意
因而他方才寫信給了整個仙平郡最大的一位人物。
作為梁州牧,他有這樣的渠道,去聯絡那位好美色的仙平郡柱國,然後告訴他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無心在此辦案,追逐凶人。
第二件事,柱國一生至交好友慘死。
唯獨把事情變得更為混亂,且令無心受阻,方才能夠有機會自牢獄中出去,隻是他亦不知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若是在官場上的權謀機變,自然無錯,可不知道為何,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仿佛有毒蛇盤踞啃噬,歎息一聲,整個人朝著後麵坐到,無論精神模樣,都有些頹唐。
s:今日更新奉上六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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