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風雪裡走來的那個黑衣年輕僧人,鬱希夷和陳朝對視一眼,都各自看出了對方眼裡的疑惑。
對方顯然不是妖族,但既然是人族,怎麼會出現在妖域?
黑衣年輕僧人在遠處止步,雙手合十,自報家門,“貧僧來自鹿鳴寺。”
聽到這三個字,鬱希夷和陳朝才鬆了口氣,鹿鳴寺作為佛門一脈沒有任何爭議地執牛耳者,更幾乎是當世存世最長地宗門,更為重要的是鹿鳴寺一直與世無爭,對於天下大勢一向沒有太多想法,到了本朝以後,因為那位黑衣國師入世幫助如今地大梁皇帝順利登基,鹿鳴寺和大梁地關係反倒是走得很近。
至於劍宗,這些年更是行事低調,可更沒有和哪家宗門結過仇。
鬱希夷笑道“在下劍宗鬱希夷,見過道友。”
陳朝也跟著自報家門,“大梁左衛副指揮使陳朝。”
年輕僧人微笑點頭,“兩位名字,貧僧早有耳聞了,在漠北引起不小轟動地便是兩位了,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才。”
鬱希夷笑道“道友事跡,在下也有所耳聞,不過聽說道友修的乃是那隱世禪,怎麼又想著行走世間了?”
年輕僧人笑道“隱世禪修完了,自然便要修入世禪了。”
這簡單一句話,倒是讓鬱希夷心中震動不已,天下僧侶和天下劍修其實在修行一途上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劍修雖說都修劍道,但其實個中都有不同,劍道細分,又何止三千大道,每個劍修的劍道都獨一無二,而這些劍修也幾乎一輩子都在自己的劍道上前行,根本不見得能走到儘頭的,佛門僧侶也是如此,各參各的禪,也沒聽聞過能徹底參透自己的禪,轉而再去走另外一條路的。
眼前的年輕僧人既然如此說,那麼如果不是他隨意開口哄騙兩人的話,就說明他實實在在是一個真正的高人。
而且如此年輕,更讓人覺得可怕。
年輕僧人看著鬱希夷,笑道“想來道友是誤會了,隱世禪沒有參透,隻是心念一動,想要看看這大好河山,這才選擇離開寺中,走走看看,不過這趟一走,大概就真的要改隱世禪為入世禪了。倒也是半途而廢,說起來也讓道友笑話。”
鬱希夷點頭道“總要選擇自己喜歡的,道友有大勇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把陳朝晾在了一旁。
不過年輕僧人很快便看向一旁陳朝,看了許久,沒有說話,最後隻是問道“兩位道友如今是想要前往斡難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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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朝忍不住問道“道友如何知曉?”
年輕僧人也不隱瞞,直白道“如今漠北所有人都看著兩位,兩位想要安然無恙離開,南下是不可能了,隻有北上一途,貧僧既然能在這裡遇到兩位,那便說明兩位和貧僧存的是一樣的心思。”
陳朝好奇道“道友也要去斡難河?”
年輕僧人點點頭,笑道“世間何處都可以稍後再去,但這輩子隻怕沒有幾次機會能去看看那條河,既然如今算是個機會,那貧僧也就不自量力,想要走一趟了。”
陳朝皺眉,“敢問大師法號師承?”
“貧僧不曾有過法號,至於師承,寺中上下皆可為貧僧之師。”年輕僧人笑著看向陳朝,輕聲道“陳道友,世上之事,不是都要求個知曉,隻要心中過得去,其實糊塗一些也好。”
陳朝蹙眉,對於年輕僧人這個說法不是很滿意,但也無意逼問,隻是說道“若是什麼都不知曉,活這一生,太過迷茫。”
年輕僧人笑道“知曉太多,反倒是痛苦,就如同這位鬱道友,貧僧觀其眉心鬱結,隻怕就是一樁事情糾結在心,有些想不開。”
鬱希夷一怔,隨即感慨道“道友佛法高深,隻怕在鹿鳴寺中,也極為罕見了。”
年輕僧人隻是一笑,轉而問道“既然有緣相逢,可否和兩位同行前往斡難河,一路相伴,倒也能互相幫忙。”
陳朝不解道“道友不知我等處境?”
年輕僧人點點頭,“無妨。”
隨即他從懷裡掏出兩顆金丹,分彆遞給兩人,微笑道“寺中丹藥,對兩位傷勢有益。”
兩人接過之後,倒也沒有太過於猶豫,眼前僧人在他們看來雖說有些奇怪,但那一身氣態,並不像是心機深沉之輩,兩人服下丹藥之後,霎時覺得體內一股暖流流過,傷勢果然好了不少,不過這一下子,兩人便都有些震驚於這丹藥的珍稀程度了。
隻怕會是鹿鳴寺裡的某種極為珍貴的東西。
鬱希夷剛要開口,年輕僧人便已經笑道“道友不必多問,既然貧僧能給出來,就沒想著有任何彆的想法,相逢是緣,能同行一番也是緣,既然是緣,何必講求如此多?”
陳朝沉默
不語,隻是吐出一口濁氣。
隻是這一趟兩人北上,便成了三人北上。
三人並肩而行,倒是說了不少閒話,鬱希夷對鹿鳴寺頗感興趣,畢竟天下間除去劍宗之外,也就這座宗門在世間活動最少了,許多傳言都是傳言,很少有人知曉真正答案,如今遇到一個真正出自鹿鳴寺的僧人,自然想要問問。
陳朝則是心事重重,他倒不是第一次遇到鹿鳴寺的僧人了,之前在崇明宗的時候,便已經遇到過一位,那人還請他有空的時候,去鹿鳴寺一趟。
而且他對這次相逢,並不認為純粹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