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那有什麼稀奇的。”
張老頭兒被這差役一頂,有些不以為然。
但他這個人會看眼色,知道欺善怕惡,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人不能招惹他心中清楚得很。
“請縣裡老爺進鄉可不是什麼容易事,我們自古以來就有規矩,要請老爺辦案,得先交‘誠意金’,足足十兩銀,得村民們湊呢。”
這個規矩趙福生倒是不清楚。
可她聽到這裡,倒並沒有覺得吃驚。
“之後齊家一一死去,還死了一個大人。”
這個時候村裡出現了鬨鬼的傳聞,有人開始琢磨著要逃出封門村,認為此地風水不好。
張老頭兒說到這裡有些興奮。
“是。”
村民不明就裡,隻知道要辦鎮魔司大人辦案,事後還有三個錢的報酬,便都緊趕著報名。
張老頭兒說著過往,突然想到了此次。
43年前,封門村的實際村民約八百人左右,可據多年前的戶籍記錄,卻有1124人。
村民們哪怕沒有經曆過這樣的鬼案,但是聽到張老頭兒提起這樁陳年的恐懼事,依舊覺得頭皮發麻,嚇得雞皮疙瘩亂躥。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鎮魔司所屬治下的州、郡、縣、鎮、鄉一年隻發生三次鬼案,案子一多,令司人數有限,便會看令司心情辦案。
張老頭兒的臉色十分難看
“是是是,大人當然腰纏萬貫。”
“那位姓謝的大人說,既然是辦喪禮,少不得要請人備棺材、紮紙人,還要買紙錢、香燭等,同時得請人吹嗩呐,得備一隊喪葬儀隊。”
披麻戴孝哭靈以及端靈牌的人自然是一應俱全的。
“是。”
“你隻管說鬼案就是,講這些無乾緊要的屁話乾什麼?”
張老頭兒等人以為十吊錢就是一個天價數目,但其實這些錢隻是對貧苦的人才要拚湊,對於當時的萬安縣令司謝景升來說,這點兒錢興許還不夠他喝杯酒的。
他罵了一句。
這錢賺得可太容易了!
張老頭兒喜滋滋的道
張老頭兒搖頭
“你當我不想跑?那棺材像是粘在了我肩膀上似的。”
因此村民如果要想請馭鬼令司前來救命,興許就得湊錢請人。
他怨毒的看了郭威一眼——先前他還憐憫這小子一夕之間失去了父親、妻兒,此時一想到因郭威連累,恐怕自家又要無辜出筆錢,心中又開始恨得滴血,覺得這小子是個克父、克妻、克子的天煞孤星。
而後他的臉在刹那便失去了血色。
果然就目睹了齊家人及幾個令使之死。
從他的語氣、神情及眼中掩飾不住的恐懼來,趙福生猜到了一個事
趙福生將眾人目光看在眼裡,搖了搖頭,手指敲擊了兩下桌麵
“接著說鬼案。”
“她也不說話,看起來瘮人得很,不多會兒功夫,整個人就連皮帶骨的開始乾癟,從臉蔫起,像是、像是打蔫的瓜似的,一會兒功夫便變得黑不溜秋,落地摔成灰,太嚇人了,真嚇人。”
如果不是朝廷有規定當地鎮魔司每年必定要辦三樁以上的案子交差,恐怕鎮魔司的馭鬼令司沒有哪個願意主動去辦鬼案的——當然她是特例。
村民們私下議論著,這些大人物恐怕是花錢找樂子。
當時在場的沒有一個死人,全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滿村的人卻要擺出架勢,拉開陣仗辦一場沒有死人的葬禮。
“我開始以為這縣裡請來的大人物就是吹牛而已,哪知那位大人確實有本事,說是要為鬼辦一場喪禮,請村中人配合。”
“大人,你們此次前來,不會也要湊錢吧?!”
兩相對比下,窮的窮得皮包骨,富的富得流油,形成鮮明的對比。
隨後嗩呐響起,這便是一個號令。
“怎麼個配合法?”
“那鞋這樣收法布也沒裂,反倒骨頭斷了,劃破皮肉,血流了出來,立即將他襪子染紅。”
卷進鬼案中的人沒有好下場,極有可能死於鬼禍,張老頭兒收的這五文恐怕是他的買命錢。
“齊大牛的那婆娘出事的時候,太嚇人了,一腳踩地,另一隻腳卻拱起來了,腳上套了一隻大紅色的鞋子,鞋有些小,那婆娘腳大,不知道怎麼套上去的,腳被勒折,彎得像是個豬蹄。”
後麵的事卷宗上有記載,趙福生知道喬家儘皆死於這一場鬼禍裡。
因此最終那十兩銀,村民一共湊了12吊錢,分派到村中眾人頭上,張老頭兒出了掏了很大一筆錢——幾乎是他勒斷了褲腰帶才攢的家底。
趙福生聽到這裡,問道
但他縱使沒有成心勒索剝削,下頭的人為了討好他,自會借機盤剝村民,這些錢說不定有一半分進了村鎮老爺們的腰包裡。
“鬼進了棺材內。”
恐怖的鬼案、接連死亡的村民,還有一場匪夷所思的怪異喪禮,喪禮上縣中來的大人離奇被鬼附身而死。
說到這裡,他突然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當時嚇得想逃走。
武少春見趙福生神情嚴肅,連忙喝道
事實上鎮魔司辦案風險性異常高,令使死亡的機率也十分驚人,馭鬼的令司也屬於‘消耗品’,僅隻是比普通令使多了一丁點兒保命的機會,但與鬼打交道的人沒有哪個會有好下場的,遲早仍難逃一死。
馭鬼令司,尤其是像謝景升這樣大有來頭,且家傳淵源的人來說,民間的財富早不值一提。
“大人你看,我年紀小的時候,鎮上有人打架,我湊過去看,人家拿石頭把我打的。”他爬上前來,將額角上一處不顯的印子指給趙福生看
林老八等其他人也有些坐不住了,聽到張老頭兒的話,也擔憂這一次趙福生前往封門村要收錢。
“是我說錯話了。”
厲鬼仍在,齊家的遭遇不是開始也非結束。
空蕩蕩的棺材中突然躺進了厲鬼——這是一場為鬼辦的喪禮。
“跑不了。”
張老頭兒抓了抓腦袋
在這樣的規則下,令司辦案的數量卡死在一年三次。
此時外頭天色沒變,張家裡雖說點了火把,也圍了不少村民,但提起43年前的這樁鬼案,再配合張老頭兒顫抖的語氣,驚恐的神情,依舊令曹大宗、林老八等人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