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茶香遠!
慕錦成這一病,心病疊加身病,又兼著天氣炎熱,蕤華院的丫頭們個個打起十成十的精神,小心伺候著,老太太更是氣急,發了狠話,整個夏天,慕錦成都不用出府,也不用去見慕紹棠請安。
慕紹棠是孝子,對老娘自然百依百順,且慕錦成最近做得確實不錯,他雖是個不苟言笑的嚴父,但心裡還是心疼他的,也就由著老太太做主了。
慕家忙得一團糟,顧青竹這個始作俑者卻完全不知情,她依舊每日做菜,卻始終等不到吃菜的人。
第三天,郭嬤嬤讓顧青竹不用買菜了,她倒不是心疼錢,而是覺得既然慕府那邊傳話來說,三爺病了,且暫時一段時候不會再來,那廚房裡的菜能將就吃,也就不要勞師動眾額外單做了。
一來,她隻是個管事的婆子,雖得大小姐賞識管著織坊,但總歸是個下人,再怎麼也不能像個主子似的,貪嘴單開小灶做吃食。
她這會兒縱然風光無限,可將來保不齊失了勢,不定被有心人怎麼說成是作威作福,她幾十年深宅大院的歲月不是白熬的,自然曉得收言斂行。
二來,顧青竹做雙繳絲十分得心應手,每天刨掉買菜做飯的一兩個時辰,都能出七八斤絲錠,故而,郭嬤嬤就想讓她一心一意繅絲,加快速度,儘早完工。
顧青竹聽到這個消息時,有那麼一會兒閃神,這人是氣她那天說的話而不來了嗎?
不過,她一會兒就釋然了。
他們終究是雲泥之彆,隻限於一粥一飯的交集,南蒼縣這般大,自然有更好的美食值得追尋,人的胃口總是在不斷變化,酸甜苦辣鹹,誰知明天更偏愛哪一個?
顧青竹將荷包和剩下的錢都還了郭嬤嬤,也簡單報了賬,總歸是了卻了這樁事。
慕錦成不來,織坊裡依舊忙忙碌碌,顧青竹做出的絲錠一天比一天多,今兒居然有十一斤,連郭嬤嬤都有些驚訝,連稱了兩次才相信。
照她這樣,一天就是一百多文的進項,抵得上彆人兩天的,如此,自然引得旁邊的女孩子一個個豔慕不已,而站在人群裡的顧二妮不是羨慕而是痛恨。
她痛恨郭嬤嬤偏心,更痛恨顧青竹樣樣比她強!
吃了晚飯,顧二妮被賈敏和彭珍珠拉出去在院裡瞎逛,走到遊廊被紫藤枝蔓遮蔽的僻靜處,賈敏抬頭四處看了眼,低聲說“今兒瞧著顧青竹小人得誌的樣兒,我想想都咽不下這口氣!”
“可不是,一天一百文,十天就是一兩銀子,這錢也來得太快了,再說,咱又不是沒有雙繳絲機,憑啥銀錢都緊著她一個人掙!”彭珍珠踮起腳尖,將地上爬過的螞蟻用力碾死。
“哪有啥法子,我上次說了,可郭嬤嬤不讓啊。”顧二妮倚在遊廊的美人靠上,垂頭喪氣地說。
“既然不讓我們做,她也甭想吃獨食,就是吃,也不能讓她吃得這般順心順意!”賈敏抬手拽下一個紫藤嫩莢,用長長的指甲惡狠狠地一點點掐。
“對,天下哪有這般不公平的事!”彭珍珠隨聲附和。
顧二妮見她倆一唱一和,遂直起身子問“你們想怎麼樣?”
“二妮,我們可是為你抱屈,隻是我們之前運氣太背,次次都挨罰,這次……你還敢嗎?”?賈敏扔掉紫藤豆莢,半彎下腰,目光與顧二妮平視。
“為啥不敢?事到如今,我對你們也沒啥隱瞞的,顧青竹與我是堂姐妹,在鄉下就不對付,如今到了這兒,她和顧大丫她們好的跟親姐妹似的,何時顧念過我這個堂妹?這次她厚臉皮換了旁人的機子做雙繳絲,卻不肯在郭嬤嬤麵前幫我說一句好話,這樣的親戚和仇人有什麼兩樣!”顧二妮被激怒了,氣憤地說。
賈敏和彭珍珠迅速交換了一個欣喜的眼神,彭珍珠假裝勸解道“算了,算了,彆把自個氣出個好歹來,瞧著天晚了,咱們回去吧。”
“對,咱們回去好好籌劃一下。”賈敏說著,拂開紫藤茂盛的枝葉,左右張望了下,氣定神閒地離開。
待三人走了,從紫藤花架側的香樟樹後走出一個人瘦瘦長長的人來,連著兩個月好菜好飯吃著,她已不似之前那般瘦骨嶙峋,臉頰上略見飽滿,有了幾分女孩子該有的紅潤,隻是她的顴骨依然高聳著。
她站的地方是種著香樟的草地,她的手裡還捏著幾個剛采的白蘑菇,這會兒,她扔下蘑菇,腳步匆忙地回後院去了。
過了一兩日,顧青竹一早照舊做工,豈料她剛一腳踩上踏板,就聽哢嚓一聲響,腳踏突然斷裂了!
“這……這是怎麼了?”顧青竹趕忙下來查看,就見腳踏整個耷拉下來,隻剩一點點木屑連著了。
“你的怎麼也踩壞了?”郭嬤嬤走過來一看,不禁擰眉道。
“還有誰和我的一樣?”顧青竹疑惑地問。
整個工坊隻有她一個人做雙繳絲,故而她十分愛惜機子,每天歇工後都要把繅絲機擦拭一遍,斷不會使用蠻力將腳踏蹬斷的。
“那邊有一台,前天壞了,和你壞的情形一模一樣,木器行裡的師傅說好今天來,正好請他順便也修修你的。”郭嬤嬤愁眉不展地歎了口氣道。
“既如此,我今兒就換單繳絲機做吧。”顧青竹說著,低頭收東西,準備到其他空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