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茶香遠!
“是啊,這多威風!”張西攀著梁滿倉的肩頭,歡快地大叫,獨屬於少年人的聲音清脆悅耳,蕩漾在拂麵而去的風中。
梁滿倉搖頭,無語淺笑,抖擻韁繩,縱馬奔馳。
隔了會兒,張瓦匠和王木匠就帶了七八個人,趕著著三四輛堆滿磚頭石灰木料的牛車來了,來的人都是熟手,也不要怎麼吩咐,便各自忙了,木匠吭哧吭哧鋸木頭,瓦匠打水和泥,開始有條不紊地砌房子。
顧青竹留方奎在後院照應,前麵讓招娣帶著青英守著,她則和大丫到菜市采購食材,這會兒已近傍晚,集市上沒什麼人,隻買到些豬肉、活雞和燒酒,至於蔬菜,小販們趕著回家,大多半賣半送,黃瓜、茄子、辣椒,挎了滿滿一籃子回來。
三個女孩子在廚房忙忙碌碌,及到天黑,做了一桌子菜,方奎招呼匠人們先吃飯,顧青竹額外做了一罐鮮蘑骨片湯,又搛了些旁的菜,讓顧大丫給顧世福和顧世根送去,順便把青英帶回客棧。
張瓦匠吃得嘴角流油,讚歎道“我乾這行十來年了,東家留飯,豐儉都有,隻味道沒今兒這般好,辣的過癮,酸的夠味,吃了還想吃!”
“可不是,要沒有兩把刷子,人也不敢開麵館呀?”王瓦匠吸溜著喝湯,滿意地吧唧嘴道。
旁邊人連連點頭,他們嘴裡塞滿了飯菜,根本騰不出說話的工夫。
吃了飯,繼續乾活,此時天黑了,張瓦匠掛起了十幾個馬燈,將小院照亮,匠人們一邊談論著哪道菜好吃,一邊繼續砌牆,因著是在正屋和圍牆之間搭廂房,比正經造房子簡單些,故而,及到一更天,房子的框架就豎了起來,後麵就是上梁鋪瓦。
顧青竹擔心天黑不夠亮堂,人在屋頂上做事不安全,便和張瓦匠說,明早再做,他們自然是求之不得,匠人們收拾了東西,每人喝了幾口燒酒解乏,又吃了碗綠豆粥墊墊肚子,而後各自回家。
後院堆著一地的磚頭木材,總要留人看守,方奎便留在麵館,將幾張桌子拚了拚,湊合睡一晚。
三個姑娘摸黑回到客棧,掌櫃的睡在櫃台後的躺椅上,迷糊著看了她們一眼,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麼,翻身又睡。
夜深人靜,顧世福傷處疼得錐心刺骨,無法入睡,他聽見樓梯響,輕喚了一聲“大丫!”
三個女孩子推門進來,見顧世根在地上竹席上睡著了,發出均勻的鼾聲,遂躡手躡腳走到顧世福跟前,借著窗外的不甚明了的月光,看見他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福叔,你怎麼了?”顧青竹慌忙給他檢查傷處。
“我無事……隻是有點疼。”顧世福皺眉道。
“我給你紮幾針吧,雖不頂大用,總能讓你安生睡會兒。”顧青竹見他並沒有起熱,心下稍安。
她轉身回了房,拿了針灸小包,給他紮了幾處,果然痛感緩解不少,顧世福不一會兒就迷瞪著了。
三人匆匆洗漱,漆黑的天際由濃轉淡,今兒太累了,顧青竹挨著枕頭就睡著了,大丫和招娣也已呼吸平穩,睡得酣暢。
第二日,上房架梁鋪瓦,在屋裡鋪設青磚,東西兩間廂房足忙到下午才收工,顧青竹看著煥然一新的後院,心情歡喜雀躍。
張瓦匠和王木匠堅決不肯多收錢,還說等開張了,要來吃麵,顧青竹隻得領情作罷。
晚上梁滿倉要帶著衙門裡的兄弟前來,顧青竹忙著做菜,大丫給她打下手,後院留給方奎收拾,招娣打了水,將飯廳的桌椅板凳,窗戶大門挨個擦拭乾淨,連地麵都洗刷衝了一遍,到處透露著濕漉漉的清新氣息。
最興奮地當然還是青英,她前廳後院來回跑,咯咯地笑個不停。
火紅的太陽落入西山,炎炎暑氣在傍晚遲來的風中微微消散,連知了的叫聲都慢了下來,彼此應和,唱一曲悠閒的夜曲。
梁滿倉換了身深藍色的細棉長衫,騎著追雲,穿過梨花巷,循著飯菜的香氣,在丁家麵館前下馬,抬眼一看,隻覺不過一日不見,連漆黑的匾額都亮堂了。
整個南蒼縣縣衙有衙役上百號人,分內班外班,內班的仵作、門子、車夫等人有縣丞代管,崔阜管的隻是外班,有六十多人,除去當值無法來的,丁家麵館陸陸續續,湧進來四十餘人。
崔阜買了一堆二踢腳和長鞭炮,大家夥熱熱鬨鬨放了,璀璨的光芒次第升起,照亮了深藍色的夜空,頓讓星辰月光黯然失色。
麵館的飯廳不大,容不下這麼多人同時吃飯,梁滿倉便招呼人將桌椅板凳搬了些在外麵,又在牆上掛了馬燈,夜風習習,樹影婆娑,而濃酒醇厚,佳肴味美,眾人吃喝劃拳,好不儘興。
而屋內飯廳四方桌上,坐著崔阜與巡街班頭李運和,以及縣衙大牢的牢頭杜金海,梁滿倉則陪坐一旁與他們斟酒添茶。
其他幾桌都是和外麵的一樣的衙役,難得菜好酒美,一個個吃得眉飛色舞,哄鬨不休。
“你這妹子菜做的真不是一般的好。”杜金海啃著雞骨頭,咂摸了一口酒道。
他生得高大粗壯,麵如黑炭,頷下一把長髯又黑又硬,一般人見著他,十分膽寒,故而在南蒼縣,人送外號,黑麵閻羅。
“對對對,這手藝開麵館可惜了,我瞧著和三生酒樓大廚做的也不差啊。”李運和搛了塊顫巍巍的紅燒肉,一口抿了,眯著眼睛滿足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