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顧青竹一時不知怎麼和顧青鬆講蘇家複雜的家事,隻得含混道,“他爹去了安南,他外祖憐他,留他在燕安城讀書了,約莫也是要考功名的。”
“哦。”顧青鬆低應了一聲。
顧青竹拍拍他的肩膀:“阿弟,讀書的出路不止仕途一條道,出將入相看著光鮮,卻並不好走,你愛讀書,姐支持你,也信你將來會有大出息大作為。
不管你考出啥名堂,也不管將來做什麼,定不要忘了,咱是山裡本本分分的種茶人,昧良心的事,咱不能乾。
還有,無論你以後做官也好,做學問也罷,若是累了,煩了,厭了,就不要勉強,隻管回家來,有阿姐一口吃的,總歸餓不著你。”
顧青鬆笑,眼中晶瑩閃爍:“嗯,餓不著,我還有老爹的衣缽可以繼承!”
顧青竹拍拍他的肩膀,也跟著眉眼舒展地笑。
“阿哥,等我長大了,也可以養你呀!”蹲在火盆旁夾栗子的顧青英,揚起紅撲撲的小臉蛋,一本正經道。
“好呀,今兒先把栗子給哥吃吧。”顧青鬆笑著向她伸手。
在炭火裡烤栗子,要等好久,早了不熟,晚了,又焦了,顧青英望著小碗裡的栗子,猶豫了片刻,還是遞了過去。
“青英最乖了。”顧青鬆將剝好的栗子,塞到小妹的嘴裡。
三人邊吃邊說話,就聽院外傳來顧大丫的大嗓門:“青竹,你回來了嗎?”
顧青竹走去開門,顧大丫一見著她就抓著問:“你不會今兒就要走吧?”
“不走,老祖宗允我在家多住幾日。”顧青竹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一起進屋。
“那太好了,我爹一直念叨要請你吃飯,明兒,你們全家到我家吃去!”顧大丫一邊剝栗子,一邊興奮道。
顧青竹遞給她一杯茶:“青山哥和招娣的親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顧大丫笑嘻嘻道:“你放心吧,三媒六聘,鋪蓋家具,我娘都準備好了,之前縫好的喜被,我娘怕招娣膈應,都換了全新的被裡被麵,是我哥在南蒼縣最好的綢緞鋪子買的。
那麵料摸上去滑溜溜的,彆提多舒服了,我娘的手上有老繭,她都不敢碰,怕拉花了。”
“我今兒帶了兩塊厚實料子,給青山哥做衣裳。”顧青竹說著,朝春鶯招招手。
春鶯進裡屋,不一會兒捧出兩塊衣料,都是極好的織錦,一匹深藍,一匹煙青。
“好漂亮啊,這個像極了晚上的天,那個更像下雨時顧家坳的山。”顧大丫在巾帕上擦擦手,她舍不得摸,隻細細盯著看,連連點頭,“我哥肯定喜歡你這個禮物!”
顧青竹笑著說:“我也給招娣準備了,她現下肯定忙得沒空串門,咱們一起去瞧瞧她吧。”
兩人手挽手出門,顧大丫還不放心地說:“咱去是去,明兒,你還是要先到我家吃飯。”
“這個也要爭?她可是你嫂子呢。”顧青竹故意逗她。
“我是沒啥的,你曉得我爹,麵子頂頂重要,他先打發我來的,當然得是第一家呀。”顧大丫撇嘴做了個鬼臉。
顧青竹在娘家住了四天,隻有第一天在家吃的,其餘幾天都是村裡各家輪流請的。
顧世福和鄭家祿兩個親家自不用說,同輩的方奎,顧青水,顧小花等人,也都搶著邀顧青竹到家做客。
眾人感念顧青竹去年幫忙炒了夏茶,家家賣出了好價錢,才讓這個年一家子都添了新衣,連過年的菜裡頭都敢舍得多擱一點油。
一天正餐隻有兩頓,那些實在輪不上請吃的,就送了自認最好的東西,自家種的芝麻紅豆芋頭,山裡摘的核桃板栗菌菇,滿滿當當幾大包。
這些雖不值什麼錢,但都是鄉人們的一片心意,既表達了感謝,也期盼著今年。
新的一年,新的茶事,顧家坳人心裡很明白,鮮葉比不上乾茶,要想製茶賣錢,還得靠顧青竹。
初六,顧青竹回到山莊上,慕明成在前一天就回南蒼縣去了。
他打初二起,半天也沒閒著,幾大家族的少東家都來過了,明麵上是給老夫人拜年送節禮,寒暄客套之後,或多或少都會生拉硬拽地扯到茶上。
去年,慕家單一個秋茶就推出了三種新品,黑茶的價格更是一騎絕塵,賣出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價。
大家同是做茶的,看著旁人大把賺銀子,誰心裡不嫉妒,可自家沒有這般有天賦的人,也隻能低聲下氣與人協商,同時也慶幸當初的明智之舉,才有了如今協商的可能性。
按之前他們與顧青竹夫婦的約定,隻要慕家經營好轉,在茶業上重新站穩腳跟,就會將炒青技藝傳授給各家。
並以三年為限製,也就是說,三年內,無論慕家的生意有無起色,都必須將炒茶技藝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