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陣風吹過,此時已是深冬的風,涼意漸濃。
齊行拿起火爐上的銅壺,在手邊的銅杯裡,倒了一杯青梅茶。
輕抿一口,初始酸澀,回甘卻綿長久遠。
他望著遠處的重山疊巒,隱約可見的城池樓宇,一切都是這樣美好。
沒有任何突變,忽而,他垂眉歎了口氣,因為他不知風雨何時還會再來。
這鬆間寺本也不是很大,前院裡種著一棵已過千年的海棠樹。
寺廟的住持無問說這樹是他為了一人種下的。
主殿分為上下兩層,一樓裡端坐著一尊莊嚴佛像。
二樓是藏書閣樓,齊行幾乎每日在裡麵看書到很晚,也就住在了裡麵。
殿後是兩間廂房,無問和屠戮住著。
無問是這鬆間寺的住持,一直都是。
這鬆間寺也一直都在,已然不知矗立了多久。
無問生性極為瀟灑,總是時時刻刻提著一個酒壺。
屠戮曾經想要嘗一嘗那酒壺裡的酒,卻發現壺塞根本打不開。
無問卻笑說是,屠戮與這酒無緣,便是嘗不到這甘冽!
他還喜歡結交詩人,研究詩詞歌賦,喜歡給人占卜算卦。
喜歡普度眾生,喜歡漂泊四處,時常幾年都不歸寺。
齊行有一次在無問醉酒後,問過他“為何不想停下?”
無問輕撫著酒壺,醉意朦朧的說道“這世間無論悲喜愁怨,生死聚離。”
“每一個人終會歸於一捧塵土,何苦去執著於很多解不開的死結呢!”
這看似一句答非所問的話,是無問的執念,也是齊行的不甘。
武僧屠戮,人如其名,是個武癡,信奉以殺止殺。
他曾是那鎮守關隘的大將,隻是在一殘月碎春風的深夜時。
一身血汙的來到了鬆間寺,請無問讓他問佛祖三個問題。
至於是哪三個問題,無問不知,齊行不知,屠戮便也從來不說起。
雖然無問是鬆間寺的住持,但是屠戮卻極為嫌棄無問。
認為他懶散至極,應該把住持的位置讓給自己。
以至於,屠戮每次見無問離寺很久後,常對人說,無問已經圓寂。
屠戮卻對齊行格外尊重,當然也時常吐槽他過於安靜。
這是齊行的第四世,他更加格外珍惜和無問還有屠戮在一起的時光。
他不是不喜外出,他怕他這一步跨出去,身後的一切都會毀於一旦。
他怕他被這紅塵世俗煩惱,而忘卻了那擺不脫的宿命魔咒。
他隻覺得每日在寺中的藏經閣裡看書是守護這些最好的方法。
雖然,屠戮總笑話他是個十足的書呆子。
但是齊行依然樂於他這樣說,說上幾生幾世都好。
在鬆間寺的日子,時間仿佛進入了緩慢的流淌中。
那日是一場大雪紛飛後的午後,輪到了齊行下山采買。
他的內裡依舊穿著那身僧袍,外麵披上了一件黑色裘皮棕熊毛邊的鬥篷。
屠戮把布袋子搭在齊行的肩上,囑咐道“暴雪後,山路泥濘濕滑,你且小心。”
齊行點點頭,剛要走,卻被屠戮拉住。
他把鬥篷的帽子又給齊行戴了上去,正色道“咱們光頭,總是覺得涼颼颼的。”
“你怎麼可以穿著白靴出去,弄臟了可要清洗。”
“這冬日寒冷,會把你那如蔥白一般嬌嫩的手凍裂。”
“不過,莫得有事,我來幫你洗,我皮糙肉厚。”屠戮嘟嘟囔囔的攔著齊行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