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外麵已經有女客逐漸離席了。
胡麗春、齊寶霞和孫美鳳忙著送客,殷勤地問著:“招待不周,吃好沒啊?”
“今天人多,沒照顧到你,彆挑理啊!”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這上一份禮,來一家人吃,當然都得說幾句好聽的。無非是誇獎他們家的酒席辦得太好了,場麵太大了,胡麗春高興地客套,“就那麼回事吧。”
桌上的酒菜基本什麼都不剩了,酒瓶子空了,瓜子糖塊香煙也都被客人吃光或者裝到口袋裡,有人還順手拿走了自己家的凳子。胡麗春主桌撤下的果盤裡抓了一把糖,塞給要好人家的孩子兜裡,“拿著拿著,齊奶給的!”
那孩子扭捏地推脫不要,胡麗春又再三再四地塞,最後那人家說:“你看你,這麼客氣!偉啊,拿著吧,還不謝你齊奶!”
小孩接過糖,說了聲謝謝齊奶,撒腿跑了。
“哎呀我說老齊嫂子啊,你家今天真是頭一份了!這婚車酒席我就不說了,這陪客的可太厲害了!我看老劉家啥說的都沒有了,那幾個舅舅也都溜溜的,連個屁都不敢放!哎,你這大姑姐也太能耐了!連縣長都特意趕來陪著,那你大姑姐夫到底是啥人物啊,乾中央去了吧?”
“快彆瞎說了!”胡麗春笑著拍了她一下,“有空上俺家玩兒去啊!”
胡麗春扶著後腰,緩緩舒出一口氣,老兒子的婚事一辦完,家裡就圓滿了,就沒什麼大心事了。
咳咳,她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哎呀媽呀,怕啥來啥啊!”
曲瘋子!她看到曲瘋子從生產隊的方向疾步走來,從那走路姿勢,帶著氣勢洶洶,就知道麻煩事來了。
她一邊咳嗽一邊找到大兒子,“快,快,曲瘋子來了,攔住他,彆讓他鬨到縣長跟前去了。”
齊保國猛然一拍額頭,糟糕!昨天答應給他一條豬肉,怎麼就忘得死死的呢!他迎著曲明遠走去,“曲大哥,你咋才來呢,我給你準備了一條肉,放俺媽家菜窖裡了,回頭我給你送過去,你先坐那桌兒喝點酒吧!”
曲明遠一言不發,直直走到最邊上一桌,桌上一片狼藉,哪有什麼吃的,旁邊桌上幾個剛吃完席麵的樂嗬嗬地看著他。
“曲大哥,你先坐著,我讓大師傅再給你做幾個菜!”齊保國安撫他,扶著他坐下,左右四顧,看到沈夢昔,就讓她去大灶那邊讓師傅炒菜。
“哥,大灶師傅早就熄火了。”沈夢昔想說食堂裡還有兩桌菜沒有動過,一會兒讓他和齊家人一起吃就可以。但看齊保國的神情,似乎不想曲明遠到食堂裡去,就沒說。
胡麗春走過來,笑著說:“曲知青,你媳婦呢,咋不見她來吃席?”
“我來不是一樣嗎?”
胡麗春被噎了一句,“我是說都來,你們一家都來。”
“她下地乾活去了,拔大草!”曲明遠的語氣依然很衝。
這時,隔著的兩個桌子也散席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子,繞著曲明遠跑了一圈,大喊:“曲瘋子!曲瘋子!”
曲明遠氣得站起來要追那孩子,被齊保國一把攔住,“曲大哥,咱可不能跟小孩伢子一般見識!”一邊用眼神示意齊保華的幾個朋友去生產隊找曲明遠的妻子。
“你們什麼意思?啊?全林場,全生產隊都請了,就落下我一個人!”曲明遠啪地將十元錢拍在飯桌上,胸膛起伏,“我來隨禮!”
“喲喲喲,曲知青,你可說錯了,寧落一屯,不落一人!哪能落下你呢,快把錢收了,早通知你家亞芳了,她也隨過禮了,我剛才還合計差點啥呢,原來是你家沒來人!”胡麗春把錢又塞回曲明遠的上衣口袋。
“隨過了?”曲明遠有些發呆,“她隨過禮了,她不讓我來。”
“哎,今天人太多了,是我們家想得不周全,要不改天,我單請曲大哥喝一頓吧。”齊保國小心翼翼地看著曲明遠。
“不用!”曲明遠站起來,“我有自知之明,回家了。”
起身就往回走,迎麵就見女兒曲和言急匆匆跑來,“爸,你怎麼睡醒就跑出來了!快跟我回家去!”說完拖著他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