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日,齊有恒找了一台林業局的吉普車,陪著齊保良夫婦,去哈市看病。
何家送來一百塊錢,何老爺子說拿五十塊就不少了,但何老三媳婦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人總歸是從自家牛車上掉下去的,她從自己的私房裡又拿了五十塊。
她把錢塞給張鳳玲,抓著她的手,“嫂子,誰能想到呢,俺倆本是好意,捎你一段,誰成想你能摔下去呢!你看這事整的,這些錢你拿著,到了哈市好好看病,啥也沒有身體重要。”
張鳳玲連連推讓,“太多了,太多了,是我自己分心,才掉下去的,不怪你家。”
“嫂子你拿著吧,要不我這心裡太過意不去了,俺家老三,恨不得把老牛宰了給你解恨呢!”
“哼,嘎哈怪老牛,要怪就得怪那趕車的!”齊保良在門口一站,氣哄哄地說。
何老三媳婦一臉尷尬,“嫂子,這”
張鳳玲搖搖頭,“他心焦,你彆介意。”
齊保良因為齊衛東的婚事,把家裡的存款錢都花得七七八八了,隻能賣了家裡的手扶拖拉機給妻子看病,齊衛青更是將自己工作以來的攢下的工資都拿了出來。
親戚們都知曉他的家底,心中再嗔怪他平時大手大腳,這個關鍵時刻也得紛紛出錢,魯秀芝什麼也沒說,直接拿出兩百塊錢,讓齊保健給齊保良送去。
張鳳玲躺在炕上,淚流滿麵,她以前總覺得親戚們因她沒工作,沒一個瞧得起她的,他們個個都是勢利眼,沒想到,現在家家都慷慨解囊為她拿救命錢,她對來探望的親人真誠地道謝,“等我病好了,我給你們磕頭!”
十二月的嘉陽,已經天寒地凍,一個飄著小雪的傍晚,齊保良夫婦回了嘉陽,張鳳玲依然躺在車上,本就不胖的她,瘦成一副骨頭架子,臉頰塌陷,眼神空洞,和誰都不說話,即便齊衛家撲在她身上嚎啕大哭,也無動於衷。
從齊保良的敘述中得知,在何敬瑜的幫助下,張鳳玲很快就被安排了住院,並找了最好的大夫,但是奇怪的是,儘管手術很成功,後期護理也很儘心,但張鳳玲腰部以下依然毫無知覺。
醫生也很困惑,主動聯係北京的專家來哈會診,但最後的結果,仍然是無法解釋,無法解決。
何敬瑜建議他們再到上海診治,並為他們提供醫藥費,張鳳玲哭著拒絕,“為了看病,俺家已經欠了各家那麼老多錢了,後麵還有倆兒子等著用錢呢,不能把錢都花我身上。”
何敬瑜搖頭說“嫂子,你沒錢就不還,還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呢!”
張鳳玲猶豫著看用餘光看看丈夫,齊保良低頭不語。
“嫂子,我正好要到上海去辦事,咱們一起去吧。”
張鳳玲終於還是點頭了,她才43歲,她怕死,怕死了後,三個孩子沒人照應。
在上海又是逗留了半個多月,一係列檢查下來,花光了所有的錢,依然沒有任何進展。
張鳳玲徹底死心了,北京上海都治不了的病,就是宣判了死刑。
張鳳玲從期冀到失望,從懷疑到絕望,整個人變得抑鬱焦躁。
回到太平的張鳳玲全靠丈夫伺候,她沒有女兒,三個兒子不便伺候她。
但日子久了,齊保良也開始懈怠,有時候他出去喝酒打麻將,就得齊周氏給她端飯,甚至收拾大小便。她既感激又羞愧,“娘,該我給你做飯的,讓你伺候我,我要遭天打雷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