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昔懷孕六個月的時候,親自到臨安挑選穩婆,結果呼啦啦跟著去了一群人,連黃大黃二都去了。
這些年來,黃藥師在臨安、明州、宜興等地都置辦了房產,為的就是行走方便。
臨安的房子,就是從前住過的金水街的小院子。
古代有一大好處,就是節奏慢。
六七年沒來臨安,居然沒什麼變化,豐樂樓的味道一點沒變,女廚子居然還在那裡斫鱠,乳酪張家,花月樓,孫骷髏茶坊更是老樣子,沈夢昔笑著一路走一路看,感慨時間的腳步慢得讓人看不出痕跡。
杜萱不知怎麼得了消息,帶著夫婿喜氣洋洋而來。她嫁的人家是阮氏精挑細選的,夫婿在家排行老末,是個極其溫和的年輕人。杜萱肚子裡也懷著第二胎,比沈夢昔的月份小些。姐妹兩人一見麵,看見對方的肚子,相視而笑,然後杜萱拉著還不會說話的大兒子,就走到沈夢昔身邊,依偎著坐下來。沈夢昔一拉她手,就知道她懷的男胎,笑著告訴她了,杜萱雙眼發光,嘴上卻煩惱地說:“哎呀,想要個女兒呢!”
那妹夫怯怯地坐在黃藥師下首,不敢多話,直到杜濤三兄弟拖家帶口來了,趕緊站起來讓座。
雖是姐弟,卻比陌生人還不如。
老三杜淮還未娶妻,做了個九品校尉,自己很是滿足。
一見了黃藥師,一副肅然起敬的樣子,因著自己武官身份,自覺和姐姐姐夫更為親近,話就最多,倒也緩解了尷尬氣氛。
黃藥師皺眉看著杜家一大堆親戚,頭大如鬥,想走又不放心妻子女兒,隻得生生忍著。
這個老三,杜蘅對他似乎也沒什麼印象。沈夢昔卻對他感觀不錯,與兩個兄長完全不同,眉宇間帶著英氣,不大像杜家的人。
沈夢昔給四個侄子外甥都備了見麵禮,一人一個羊脂玉的平安扣,另有一個哨子,這可比街上賣的泥叫叫響多了,頓時滿院子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利哨聲,惹得鄰家孩子都來觀望,一時熱鬨非凡。沈夢昔笑著對黃藥師說:“貌似比相公的碧海潮生曲還有殺傷力!”
杜淮笑嘻嘻拿出沈夢昔當年贈送的匕首,“大姐不知,那年,小弟給人欺負,在馬球場上差點被馬踩斷腿,又踢到排水溝裡,跟個落水狗一樣,同窗竟無一人敢於相助。弟弟當時想著,即便死了,也不能墮了姐姐姐夫的威名,索性摸出腰間匕首,就跟他們拚命,一刀下去,一人的手臂就被刺了個對穿,鮮血淌了滿地!哈哈,我是殺紅眼了,還要再刺,好在那太尉乾兒子的手下裡,還有個明事理的,守著那衙內耳語幾句,他們就都退了,哈哈!”
杜源嗤笑一聲,“你恐怕也不知那匕首鋒利至此吧?”
杜濤卻似乎是第一次聽說,臉色發白,“那豈不是......”
“豈不是得罪太尉?”杜淮不在乎地接口道,“難不成就因怕得罪他們,弟弟隻能等死!有趁手兵器自然要亮出來!外祖告老了,父親......父親雖是散官,好歹也是三品,那太尉雖在朝堂,也自明了姐夫在江湖的地位,並未替那乾兒子出頭追究,哈哈,後來,我就開始習武了,跟舅舅討了個教習,之後就再沒被人欺負過!”
杜淮幾次都是哈哈乾笑,似要顯示豪邁,實則色厲內荏,暴露了心裡滿滿的怯意。
杜濤聽得有些難過,“竟從未聽你提過。”
“大哥是文弱書生,提了你能如何?”杜淮笑著說,“嘿嘿,若是姐夫在臨安,我倒是會去哭一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