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堂內,傅良濤又一次藉著彩色玻璃窗折射進來的斑駁光影觀察著許靜嘉的側顏。與此同時,那些有關許靜嘉的傳聞一遍遍地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那些傳聞中所描繪的似乎都是許靜嘉,又仿佛不都是許靜嘉。
猝不及防,許靜嘉剛一轉過臉來,便對上了傅良濤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傅良濤心裡莫名地跳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收回了心裡的驚詫,淡然地回看著許靜嘉。
許靜嘉神色之間似是未有所覺,隻聽她說道:「我雖然答應了成為線人,可是我還有一個條件。我希望我們每星期接頭的次數不多於一次。如果真有突發的要緊事,我也想要以兩次為限。」為免讓犯人察覺而不自知,兩人還是決定麵對麵交換資訊。
乍聽之下,傅良濤覺得這個條件有些奇怪,可是轉念一想,傅良濤便想到了許靜嘉的這個要求或許與她的病情有關。
「許小姐,你有沒有需要讓我為你安排醫生?」傅良濤問。
傅良濤並不是第一次接觸網絡欺淩的受害者,他很清楚他們其中有一些雖然表麵看起來仍與常人無異,可是卻會因其經曆而對日常生活和正常的人際交往造成嚴重影響。
如果許靜嘉已經因為她的病情而無法正常工作和社交,傅良濤可就不敢將她的病情等閒視之了。
想到這裡,傅良濤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許靜嘉。
如果將許靜嘉的五官分開來看,每一處都並不是特彆的精致,偏偏合起來看卻有一種秀氣的感覺,深黑色的粗框眼鏡也為她添上了些許書卷氣息……
傅良濤還沒有看完,許靜嘉便重新側過臉去,答道:「不用。陸醫生的診斷結果不也說我沒有病嗎?我相信他的專業。經過這幾年的磨合,我很清楚隻要我小心控製與人交往的頻率,我的情況其實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傅良濤耳尖,一下子就聽出了話中的重點所在,問:「那麼,如果沒有小心控製與人交往的頻率呢?」頓了頓,看許靜嘉似乎不想多談,傅良濤遂又說:「既然我們合作,我覺得需要有一些了解。」
許靜嘉微微側了側臉,淡淡地應道:「我的記憶力會有明顯下降的跡象。一旦與人交往頻繁,試過連最基本的加減數也算不出來,也試過跟家人玩牌時,完全無法整理思路,甚至記不清該輪到誰出牌。
與抱有敵意或質疑的,就像之前兩次傅sir你所看到的那樣。每次我往往需要差不多一個星期才能完全恢複過來,恢複期間我完全無法集中精神,這樣非常影響我的工作。」
所以,許靜嘉提出每個星期隻見麵一次的要求,其實也是為了兼顧自己的工作。
許靜嘉看傅良濤仍有些猶豫,複又解釋道:「是壓力,或許也有其他的一些原因。然而,我的主要問題是來自其他人的壓力。」
傅良濤想到了齊正平對許靜嘉的診斷的結果──「精神壓力過大」。其實這並不難想像,從至今的調查結果看來,許靜嘉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夠聽到她的生活片段,稍為有點意思的細節都會被人無限放大。然後,每一個人都會從他們所站的角度加以評論許靜嘉這兒做得不對,那兒作得不妥。
而這正是許靜嘉的壓力來源。壓力並不是病,也無法根治,即使吃多少的藥,看多少的醫生也是治標不治本。
相關的藥物能夠舒緩症狀,可是到最後醫生還都是會建議病者循根本的病因著手。──所以,這才是許靜嘉遠避人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