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聽皇後的意思想說朕是昏君不成?想當年胡太後前往嵩高山,開左藏庫,命隨行的王公、妃嬪、公主一百多人憑力氣扛布帛,扛多少便賞賜多少。儀同、陳留公李崇,章武王元融都因所扛的過多,倒仆在地,李崇傷了腰,元融傷了腳。她圖一樂可以荒唐至此,朕不過就是喝口酒而已。”元子攸憤憤說道。
英娥驚愕了,她從來沒想到元子攸竟然會如此評論胡太後,她睜大眼睛,緩緩說道,“皇上,臣妾沒想到這番話出自您的口中。若是臣妾沒有記錯,那時皇上還未做先帝侍讀,並未隨行,如何就得了這番評論。當年的事情,臣妾倒是清楚的很,嵩高山上胡太後廢除不合禮製的祭祀後,為做恩德,便欲賞賜眾人。因是遠巡,自是未備賞賜,所以才令開了左藏庫將裡麵的布帛作為賞賜,隻是未言明賞賜數目。太後下旨後便前往闕口溫水,皆由劉騰、元乂安排賞賜事宜,如此才有後麵的事,當時有人編了謠諺,‘陳留公、章武王,摔得腰痛腿也傷。貪婪敗德一類人,汙我明主好聲望。’未料,皇上您竟然也信了。”
元子攸冷冷地看著英娥,“是啊,你在現場如何不知,朕道聽途說了。朕猶記得初見你時的模樣,若一朵紅梅立於枝頭,便在皚皚白雪之下,也是那麼的明豔,溫暖人心。如今你黯淡如蕊心,縱有餘味卻已失馥鬱,心也如那簷上冰淩,讓人望之寒心。是何時,朕的娥兒變得如此?”
英娥聽完不由想笑,她回轉身看著元子攸一字一句說道,“皇上今日是來與臣妾修補關係,還是想言明臣妾色衰故而愛弛?臣妾縱使曾有著‘符皎日之心,甘首疾之病’,也不過隻能‘望明月而撫心,對秋風而掩鏡。’皇上還想問臣妾何時變得如此嗎?”
看著英娥眼中的冰冷,元子攸僵直了身子,一時不知該做什麼。眼前這個曾經煥若荷華,皎如白日光,嬌笑含羞,不染鉛華的女子,如今冷若冰霜,咄咄逼人,無半分嬌柔之態,更是硬如鬆芒。他退卻了,想起身離去,隻是家國之責似一雙手將他按在椅上,不能起身。屋內的氣氛彌漫著尷尬,他舉起酒杯仰頭飲儘,放下酒杯時已是溫情脈脈,“是朕這些日子冷落了你,朕是一國之主,如今膝下猶虛,城陽王時常勸朕選秀,朕一直推卻。前些日子他送了兩個美人進宮,朕不能拂了老臣的心,才留在了身邊,封了她們嘉美人、禧禦女。若是因為這個埋怨朕疏忽了你,朕今日來了,你又這副的冷若冰霜,拒人千裡。”
“臣妾看了那嘉美人、禧禦女果然是盼睞生姿,動容多製,燦若那五彩的雲霞,皇上見了喜歡便留下,哪裡容得臣妾置喙。再者,皇上的心,也不是哪個美女便能牽絆的,臣妾又妒忌什麼呢?”英娥回身坐到鏡前,繼續緩緩梳理著秀發,隻見她明眸低垂,輕紗滑落露出半截美肩,抬手處弱臂粲粲賽玉雪,皓腕金釧叮咚如山泉。
英娥的毫不在意讓元子攸有些慍怒,可是那美人臨鏡梳妝的媚態,又讓元子攸心神蕩漾,仿佛又看見當年在池中救起她時的模樣。“皇後是也不信了朕的心,便是當朕與皇後作秀,皇後都不願與朕虛與委蛇麼?”
“按說皇上來看臣妾,臣妾應是歡喜萬分,隻是恕臣妾真的半分欣喜之心也無。皇上應該知道顧容華小產血崩,如今壞了身子,再難有孕,皇上看似也全無半點傷感之意。”英娥說完直視元子攸的眼睛,她知道元子攸再惱怒現在都不敢傷她半分,壓抑多年的話不吐不快。
元子攸果然臉色越來越差,“那是你父親的妾,朕為何要傷感?”
“皇上敢說她與您一點關係也無?她雖極力掩飾自己,但是那身段婀娜,眼神嬌媚,行動處似仙子淩波的體態,分明是多年習舞的底子。若是臣妾眼不拙,心不瞎,她應該就是當年在黃河邊冒充胡太後,擾亂我阿爹心智的女子,隻是不知那高歡到底是和皇上達成了什麼協議,把她送到了我阿爹的身邊。她的眉眼是有幾分像胡太後,所以阿爹這麼久也不想去深究她的來曆,便是老師的勸說他都不願意聽。但是臣妾也是女子,能看的出她看皇上的眼神,和臣妾看您是一樣的,皇上,您對她到底有幾分真情?”英娥開始有些激動,說的時候開始有些聲嘶力竭。
元子攸拂袖大怒,一把抓起英娥,捏著她的臉道,“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沒有證據的話從你嘴裡出來,是那麼的大義凜然,朕看你是瘋了,這種胡話也敢亂說。你就是這樣看朕的麼?在你心裡朕就是一個小人是麼?”
“臣妾的話到底是瘋話還是實話,皇上最是清楚。黃河邊上,當臣妾橫在您和父親之間的時候,臣妾知道愛上您,就是在賭,賭您對臣妾當年的一點情義。臣妾想過退卻,是你們各懷私心地讓臣妾坐到皇後這個位子,當臣妾穿著鳳袍,牽著您的手,邁上這太極殿之巔,俯瞰群臣叩拜時。臣妾開心過,因為終於可以跟皇上名正言順在一起,不再是叔嫂的關係,是結發夫妻,可以一起白首了。沒想到,臣妾真的沒想到,臣妾賭輸了,臣妾不過是您與父親博弈的棋子,如今是堵住父親的圍攻之勢,將來大局定時,臣妾就是一枚棄子。皇上,您說臣妾說的對嗎?”英娥哭的痛徹心扉,她捂著自己的胸口,繼續說道,“不過沒關係,臣妾不在乎,誰讓臣妾深入肺腑地愛著您,臣妾想過離開,就在晉陽不走了,可是臣妾沒想到,您一句不知真假的想臣妾了,臣妾就感動地忘乎所以,乖乖回來。從開始臣妾就跟皇上表明過,臣妾心是向著皇上的,隻是您到底在防著臣妾什麼?您臥於側,臣妾若有異心,您豈敢安眠?臣妾想明白了,這輩子跟皇上的心終是沒法拴在一起,不管您和父親誰贏了,最後犧牲的不過是臣妾。臣妾好恨,可是生不能選擇,死不得自由,您讓臣妾如何?臣妾彆無所求,便是真的到了那天,臣妾隻求皇上饒了臣妾的母親、弟妹,至於臣妾自請出家。皇上,臣妾求您了。”
元子攸被英娥這番話說的心柔軟了,是啊,她有什麼錯,她的心至始至終向著自己,“是朕負了你太多,皇後,你還想要什麼,朕想為你做些事。”邊說邊靠近英娥,雙手環住她的腰,柔聲說道,“朕心裡一直有你,無關其他,隻是你一直不信罷了。”
英娥淚眼婆娑地看著元子攸,漸漸眼神迷離,似乎又看見了當年那個英姿勃發的少年兒郎,她覺得心裡有些悶熱,“臣妾彆無所求,隻求皇上片刻溫存。”說完她抱住元子攸,將唇覆上。
元子攸先是一怔,未想到英娥還願意與自己行合歡之好,隻是那嬌嫩的唇輾轉纏綿,讓元子攸心漸漸迷醉,他閉上眼睛全心配合著。在她喘息間,將舌頭伸入,采擷她唇齒間的芬芳。嘉福殿內,帝澤如海,錦衾之中,妾柔似水,漾起無儘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