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便在這時,隻聽一聲鐘鳴。
是白風飛到了騎兵隊伍中間,將馬車支架上的鐵鐘舉了起來,飄然而落,徐步緩行,走向緊閉的城門。
“海棠,沈重,你們應該知道吾師白風的戰績,鐘聲一響,南慶四千鐵騎化為烏有。事已至此,要麼戰家滾下龍椅,朝臣獻出家產,要麼這鐘在城中響幾下。然吾師上體天心,不願多造殺孽,現在給你一個時辰,打開上京城四門,放百姓出城避難。”
此言一下子動搖了全城軍民的心,尤其是南門城垛上的將士,看看沈重和聖女的表情,心沉到了穀底……
楚平生的話八成不是吹牛,這點從他入城時的囂張勁兒就能看出端倪。
所有人都在看沈重。
作為太後的忠實奴才,上京城說一不二的權臣,他現在壓力山大,額頭滲出汗來。
沈重是一個超能算計的人,但是再能洞察人心,麵對楚平生也有一種左支右絀的感覺,因為那家夥的性子太跳了,各種不確定,你以為他耍陰謀,他特麼得咣唧把桌子掀了,你以為他把你捶個半死,玩兒硬的,狠的,扭臉又親切地拉著你的手談合則兩利的買賣。
什麼人呐!
“為什麼不動?沈重,這是北齊太後和皇帝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是打算讓全上京城的百姓為你們這些人陪葬嗎?還是說……你利用吾師白風的仁慈之心,要將他們當做人質來保護自己?”
城垛後麵的士兵表情變了,位置也變了,似乎在向中間彙集,有逼宮的意思。
雖然他們沒有經曆滄州之戰,但是大宗師的強大深入人心,上京城中可是生活著他們的父母妻兒的。
即便是朝廷官員也在想,一旦城門開啟,是不是能夠化妝成平民逃出城去,麵對敵國軍隊,上京城是一座要塞,可是麵對白風,上京城就是一張任其魚肉的攔河大網。
還有些心大的在感慨。
剛才楚平生在他們眼裡還是一個求婚不成就掀桌子的無道暴君,現在呢?這道德高地,他站的比誰都高。
“海棠,你還愣著乾什麼?”
海棠朵朵麵有愁容,心亂如麻,她不知道該信誰,不該信誰,手往後腰的斧子按了又按,第一次理解了司理理,她總說羨慕自己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然而如果楚平生說得是真的……
“還有你何道人,身為慶國暗探,此時不把沈重拿下,順應民心打開城門,放百姓出城避難,更待何時?”
城垛上酷似梁姓明星的家夥一臉震驚地看著馬車上的人,心裡掀起驚天巨浪。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是慶國暗探的?範閒說的?這根本沒道理。
以當下局麵,根本不可能給他太多考慮時間,何道人咬咬牙,鏘地一聲把劍抽了出來,指著沈重道:“下令開門。”
一個九品上的海棠朵朵,一個九品的何道人,如今上京城齊國一方最強的兩個人,竟都是楚平生的盟友?
沈重的頭都快炸了。
怪不得楚平生要造反,敢造反,拋開白風不說,上京城全部的九品九品上強者,都是人家能利用的人——肖恩、上杉虎、楚平生本人、白猿、海棠朵朵、何道人。
五城兵馬司的營房已經起火;五軍都督府那邊傳來喊殺聲;東門和西門街道可聞婦孺的哭喊;百姓家裡豢養的雞和狗也被趕上馬路;上京城通往四門的主道上擠滿了等待出城的馬車;往來於皇宮和城門,負責傳遞消息的人員都難通行……總之混亂叢生,而西方來援的禁軍兵馬竟然停滯不前,一裡路能磨蹭半個時辰。
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大勢已去。
誰能相信,上杉虎帶著一百多騎兵攻打上京城,竟然要被其得逞了,這種事若是上了史書,隻怕戰家會成為王朝史上最搞笑的皇族。
就在城內形勢岌岌可危,叛亂一觸即發的時候,舉鐘而行的白風突然撒開手,將鐘往前方地麵一拋,身體驟然浮空,左手朝著東方一圈。
與此同時,處於城池東南角樓上的披甲校尉隻覺一陣極快極烈的狂風掠過,臉火辣辣的疼,隨風而至的殺意更是令他如墜深淵。
海棠朵朵、肖恩、上杉虎……在場九品上強者第一時間感知到由東方而來的劍意,然後他們知道白風為什麼丟鐘騰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