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往下走了兩步,至林若甫和秦業坐席邊。
“因為她的父親被逼得背井離鄉,有家不能回,思鄉情重,便將這份情愫化為女兒的名字。”
他說完轉身,指著上首食案說道:“李雲潛,你身居高位,可知自己的堂兄弟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堂兄弟?
信王……或是楚王的後代?
眾朝臣麵露駭然。
李雲潛的父親沒繼位前是誠王,誠王有兩個哥哥,信王和楚王,因獲罪於天身死,倆人的後代也隨之銷聲匿跡,不見了蹤影,不過大家私下裡都認為信王和楚王的後代被李雲潛秘密處決了,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而且投靠了北齊,甚至化名為司理理回到京都當暗探。
“李雲潛,你爹安到信王和楚王頭頂的罪名是獲罪於天,彆人能被你蒙蔽,我師父白風怎麼可能不知道真相,不過是你唆使範閒的死鬼娘親用巴雷特遠程狙殺二人罷了。”
巴雷特?
朝官們麵麵相覷,他們不知道巴雷特是什麼,但是從李雲潛的表情來看,楚平生八成沒有說錯。
東夷城劍客們則是一臉茫然,跟聽天書一樣。
楚平生無視眾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兩拳狠握,遊離在暴怒邊緣的李雲潛。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之前我認為皇後給我的鑰匙是用來打開三大坊的秘密的,但是在去北齊的路上,五竹告訴我師父不是,鑰匙是用來開葉輕眉的箱子的,裡麵裝的正是那把轟爆信王和楚王腦袋的巴雷特,你說這把連大宗師都能傷害的武器,會不會有朝一日把你的天靈蓋掀了。”
範閒神色大變,沒想到自己用來對付白風的殺手鐧居然被楚平生知道了?還是五竹說的?
這……他親愛的五竹叔,究竟在搞什麼?!
“很奇怪你的五竹叔為什麼會這樣做,對嗎?我告訴你答案,其實原因很簡單,你的死鬼娘,就是被他,上首食案坐著的親爹害死的。”
李雲潛剛要對楚平生出手。
一道低沉,喑啞的聲音鑽進在場所有人耳朵裡。
“今日誰敢對我徒弟動手,我保證,整個皇宮,所有人都要為他陪葬。”
噗!
王十三郎右手邊的四顧劍弟子橫飛出去,撞到後麵的柱子上,頭一歪便死了。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一位九品高手,連敵人在哪兒都不知道就嘎了。
這白風之強,簡直了!
李雲潛背後冷汗涔涔,慢慢地坐回去,目光掃視全場,眼中滿是懷疑,因為他想起剛才李雲睿和海棠朵朵互換容貌的事,那豈不是說,搞不好白風就在場內?
“李雲潛,當年你以草原蠻子入侵邊疆為由,領軍西征,好巧不巧地五竹被神廟使者引開,好巧不巧地陳萍萍被調去北方,又好巧不巧地葉輕眉臨盆,皇後的家族和秦業的人馬又好巧不巧地拿到了太平彆院的地形和機關圖,最後殺了葉輕眉。”
楚平生笑吟吟地道:“範閒,你不覺得這巧合忒多了麼?好好想想,葉輕眉一死,這場賭局誰是獲利方?內庫到手,經濟命脈保住,陳萍萍清理了外戚,監察院歸了皇族,你娘死了,監察院外立的石刻上的內容還有人記得麼?沒人記得,便不會有人挑戰皇族權威。不是麼……這就是莊家通吃了。”
他一邊撫掌,一邊笑道:“親爹把親娘殺了,親兒子還被當成棋子,結果這個棋子在為助紂為虐沾沾自喜,好一出精彩的倫理大戲,看得我好開心,好快樂。”
“不是的,不可能……”
範閒輕輕搖頭,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範建。
而他的養父看著席麵一語不發,秦業則是麵露恐懼,慌得一批。
雖然他是一個穿越者,可是之前楚平生當眾道出他的身世,還是讓他對李雲潛生出一些兒子和爹的情愫。
可是又是楚平生,在這場慶功宴上,當著群臣的麵揭露他的親爹殺了親娘的殘酷事實,如果說四國夜宴,楚平生把他變成了一個小醜,那麼現在,他就是個可悲的跳梁小醜——每次跳都被拍死,親爹殺親娘,多麼可憐的背景,多麼可悲的命運。
“不是的?不可能?”
李雲睿非常優雅地用楚平生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來喝下去:“雖然我沒有參加圍殺你娘的行動,不過事情,我是知道的,我可憐的侄子,你是不知道,你娘死後哥哥他有多傷心,把自己關在太平彆院好久不見人,你說……他是在貓哭耗子假慈悲呢?還是在找你娘留下的秘密?關於神廟什麼的?”
說完以袖遮掩口鼻:“哥哥,平生,我可沒幫你們裡的任何一個,我隻是想看那個賤人的兒子的出醜,僅此而已。”
“哈,哈哈哈哈……”她在坐席笑得花枝亂顫,銀鈴般的笑聲繞梁不絕。
範閒想到率領使團北上前,李雲潛讓他務必從肖恩嘴裡打探出神廟秘密的事,就感覺自己不僅可悲、可憐,還可笑。